chapter52(1 / 2)

年叄十的韓宅和平日並沒太大的區別,就是門口換上了韓江海親筆寫的對聯,再擺了幾盆韓白萱自己chā的年花,就算過年了。

但像過年這種合家團圓的節日,很容易會勾起韓白萱的胡思亂想,連續幾天她都休息得不好,還是強撐起­精­神下樓吃年夜飯。

今年年夜飯和往年一樣,請的是老飯店的主廚回家做。

因為韓白萱的原因,菜單好多年都未曾變過,烤麩熏魚油爆蝦,鱔絲膏蟹白斬­鸡­,用餐人數少,大廚把菜餚做得十分­精­致,又不失老上海傳統味道。

飯桌上和往常一樣安靜,只不過,突然間有手機鈴聲響起。

是韓哲的手機。

韓白萱的筷子狠狠抖了一下,看向韓哲,而韓江海咬著一口蝦沒敢繼續往下咽,也看向孫子。

「抱歉,我忘記關機了。」

韓哲從褲袋取出手機,見是谷音琪的電話,一時停頓,沒直接掛了電話。

「是公司有急事嗎?是的話你出去接聽吧。」韓江海替他說話。

韓哲看向韓白萱,只是這么會兒功夫,母親的眉心已經蹙起。

他拒絕了接聽,再把手機調到飛行模式,低聲道:「沒事,繼續吃飯吧。」

韓白萱被混亂思緒­干­擾,再吃了幾口菜,就匆匆離席回房。

韓江海也沒了興致,悶悶不樂地把鱔絲挑得亂七八糟。

韓哲放下筷子,主動道歉:「外公,對不起。」

一頓團圓飯吃成這模樣,老人難有情緒,語氣也重了些:「阿哲,雖然是辛苦一點,但有些規矩不能亂,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的,今晚是我疏忽了。」

韓哲夾了塊平時不讓外公多吃的紅燒­肉­放他碗里,「但媽媽的病情是不是又嚴重了?比起前段時間,她的­精­神差了許多。」

「我也覺得她比前段時間焦慮了些,想讓她找陳醫生看看,但你知道的,她不願意吃葯,而能勸得動她吃葯的那兩個人都不在了。」

一個是韓哲外婆,一個是韓哲父親。

「可諱疾忌醫不是長久的辦法。」

韓哲覺得外公對母親實在是過度溺愛了,母親不願意做的事,韓江海都不會逼著她去做。

雖然韓哲聽外婆講過原因。

韓白萱很小的時候就出現過強迫­性­的行為,但那個年代的人對這種­精­神疾病認識不深,甚至不覺得這是「病」,只會覺得是病人自己作。

當時韓江海顧著忙生意上的事,沒把女兒的病放在心上,直到妻子無意間在女兒房間里翻出好幾封遺書和各種可供自殺用的工具,他才急急忙忙帶她去看醫生。

如今韓江海事事順著韓白萱的意,也是為了補償女兒。

「再說吧再說吧。」

韓江海不願再繼續這個話題,喚了阿姨來,吩咐把一些菜夾起,留給韓白萱晚點肚餓再吃。

菜餚味道再好,這時也是味如嚼蠟。

韓哲覺得這些年不止他一個人繞著一條軌道走,他外公,他母親,也是按著自己的軌道走,誰都不願意踏出舒適的安全范圍,像一條不知什么時候訂下的規矩。

他以前對這樣的生活其實並沒有太大的異議,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父親讓他幫忙照顧母親,他既然做出過承諾,就要兌現。

但現在他覺得實在太窒息了,這好多歲的老房子是巨石壓背,桌上的白­色­公筷是銀針扎眼。

可他又能怎么樣呢,他既不能怪責生病的母親,也不能怪責心疼女兒的外公。

飯後本該陪外公下棋,韓江海說他吃多了有些疲,想休息一下。

嬋姨送了韓江海上樓,再下來時見韓哲一人坐在餐桌邊發愣,她於心不忍,走過去安慰一句:「最近太太­精­神不好,老先生也不太好受,少爺你別怪他們。」

韓哲搖頭,「我怎么會怪他們?」

他們都沒有錯,他們都沒有錯……

那就是他錯了,是嗎?

韓哲走出韓宅大門,身上單薄襯衣像被空氣中的濕冷水汽浸透,寒意一點點往骨頭里鑽。

這個別墅區住的人越來越少,大家紛紛往外頭搬,又不需要賣掉別墅來套現,獨留一棟棟烏燈黑火的老房子。

他給谷音琪打電話,但對方沒有立刻接起。

他繼續打,邊走邊解開領口扣子,寒風從缺口灌進來,像潰堤河水,意圖將他淹沒。

谷音琪正洗著頭,滿腦袋都是泡沫,洗面台上的手機鈴聲一聲接一聲跟催命符似的,她著急,頂著泡沫就跑出去接。

來電人是誰都不用看了,耳朵上也有泡沫,谷音琪只好按了擴音,直接說:「喂喂喂!我在洗澡!」

韓哲松了一口氣,他以為谷音琪是生氣了才不接他電話。

他解釋:「我剛才在家里吃飯,因為一些原因才掛了你的電話,對不起。」

「啊?你道什么歉啊,多大點事……」

浴室沒有浴霸,­干­區好冷,谷音琪又躲進去濕區,抹掉洇到眼角的白沫,調侃道:「是什么原因啊?哦,該不會有家族聯姻的未婚妻在你旁邊吧哪來的未婚妻啊,你給我介紹嗎?」

韓哲嘆氣時有白煙成型,胸口倒是沒剛才那么難受了,至少能呼吸順暢了。

他繼續解釋:「我家吃飯的時候,不太能說話,有電話打來也不能接。」

谷音琪怔了幾秒。

她不大能想象那畫面,因為在她家,吃飯時總是唧唧喳喳的,剛剛的年夜飯也是,老青少叄人邊吃火鍋邊討論春晚,熱鬧得不行。

她回想著和韓哲的幾次一起吃飯,確實,韓哲是吃飯時不愛說話的類型,她以為是家教使然。

她問:「那你們家吃飯的時候,是不是也不能看電視啊?」

「嗯,是的。」

「哦這樣啊,我剛才打給你,就是想問問你有沒有看春晚,還有年夜飯吃了什么……是不是給你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

韓哲想,或許是這一夜太冷,他說話時牙齒磕磕碰碰。

「我們家的情況有些特殊……等、等下次見面,你還想聽的話,我、我再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