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關(1 / 2)

五月既望,綠葉蔭濃,日光扎眼。

朝陽谷中的祝余草又要遭殃。

一個年約十七的少年利落地破開結界,幾個縱身便采了幾株祝余攥進手里。靈草得手,他也沒急著走,而是特地緩了幾秒,待到棲息在結界內的雙頭虎察覺之後,才足尖點地,輕巧地翻身飛出結界。

結界似蛛網一般閃著青光,無聲合攏,直至完全隱形。被驚動的雙頭虎支棱起四只耳朵,嘶吼著抬起兩顆腦袋轉了幾圈,見到少年的面孔後,又偃旗息鼓般趴了回去。

這凶悍巨獸如今表現得有些蔫兒,一點都不似兩年前那般威風凜凜。少年卻還記得自己第一次被師傅扔進結界時,這只雙頭虎將他咬得遍體鱗傷的情景。

師傅將他拖回去,施了一晚上療傷術,第二天那些深可見骨的傷口便已全數愈合。

只是還沒修養多久,師傅便又狠心地將他重新扔了進來。

少年想到這里,笑了一下,於結界外熟門熟路地找了一塊大石盤腿坐下,恰好正對著那頭蔫了吧唧的雙頭虎。

兩顆巨大的虎頭昂起來隔著結界沖他齜牙咧嘴了一會兒,又極其郁悶地趴了回去,兩顆頭各自扭向一邊,尾巴甩得草屑飛揚。

它那兩條尾巴威力無窮,似長了倒刺的鞭子一般,能將人甩個半死。

少年閉上眼睛,就著雙頭虎劈里啪啦的甩尾聲掐了個訣便開始運氣。鴉翎般的鬢角似刀裁,眉眼似點漆,身量尚未完全長開,便已姿容艷絕,在陽光下俊得扎眼。

狀若韭菜卻能食之不飢的祝余草在半空中化作一縷青光,被少年吸進肚里。幾個吐息之後,再睜眼時,腹中靈氣已然漲滿。

一株祝余草,食之能一月不飢。若不是他實在不能食五谷,人又未辟谷,受不得飢,師傅也不會讓他每月都來采靈草。

這朝陽谷中滿是奇珍異獸,也沒見其他珍獸像這只雙頭虎一般護食又凶殘的。

林間微風拂來,觸目皆綠。山溝處杏花團團,梧葉蒼蒼,少年撐著腦袋望著谷中蒸騰的煙波,神情沉靜。雙頭虎自顧自甩了一會兒尾巴,見無人理會,覺得無聊,便起身隱入了林中。

谷中裊裊的煙波突然被一道磅礴的劍氣沖散,少年蹭地一下站起身來,口中喃喃道:「師傅……出關了!」

他急急把剩余的祝余往懷中一,倏忽間便騰風而起,一下便躥得看不見了。

路過演武場時,一群同門正在斗法。少年騰風的氣勢太急,險些和人在半空中撞上。但他閃得快,扔下一句「抱歉」便已飛出去好遠。

「賀蘭宵這是­干­什么去?這么急……」被迫中斷斗法的同門款款降下,望著少年消失的方向發問。

「因為剛剛那道劍氣吧,」另一人答道,「櫻招長老好像出關了。」櫻招只閉關了一年而已。

原本也不是為了參透什么道法自然而閉關,卻­阴­差陽錯提升了一個境界。她心情大好,便喚了一群傀儡人來殿中給自己獻舞。

傀儡人都是她平日里無聊用短劍雕的,注入靈力便可行動自如。只不過她雕的傀儡人都隨她,使劍使得風生水起,偏生跳舞跳不好,四肢極不諧調,看起來滑稽得很。

賀蘭宵趕回北垚峰主殿時,一群木雕的傀儡人正在很不整齊地起手轉圈,旁邊還有幾名傀儡歌姬在彈琴,琴瑟和鳴聲倒是十分美妙。

就是畫面實在不協調,而他那個成日里不著調的師傅卻看得津津有味,坐在殿首笑得四仰八叉。胳膊肘支在臉頰旁,衣袖飄飄,露出一截手腕。腕上印著一個「斬」字,字上似有金光隱隱浮現。

修士們修仙,總喜歡把自己當仙人打扮,無論男女都穿得很單薄,真言一撐可謂不懼寒暑。師傅作為劍修,經常是一襲短打加身,像今日這樣飄飄欲仙的紗衣,賀蘭宵很少見她穿過。

他只看了一眼便移開了目光,沒再往里走,似乎仍舊不敢相信師傅真的出關了。直到櫻招終於看見他,出聲喚了他一句「宵兒」,他才抬腳走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