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春曉將謝家慘案的始作俑者,以及那些屍骨的去處都告訴了謝岑丘,他也沒有去尋回。
始作俑者是當今聖上,屍骨都被丟入了松洲大江,若要大張旗鼓去撈,勢必會被人察覺。
自從兩年前國公爺夫­妇­雙雙遭遇不測,國公府便不如從前了。
如今的國公爺謝關元繼承了父親的遺志,去守邊疆,如今已有兩年,至今未歸,府里只剩下謝岑丘守著一座偌大的謝家。
春曉告訴他,自己是國公府六年前在戰場上隕落的大公子謝東吟的遺腹子,他與自己的娘親相識在邊陲小鎮,約定戰後成婚,卻沒想到一去不回。
春曉是帶著信物來投奔國公府的,信物就是國公府嫡系一脈的一首詩。
「虎溪閑月引相過,帶雪松枝掛薜蘿,無限青山行欲盡,白雲深處老僧多。」
她慢慢念完,看向謝岑丘,「父親叫謝東吟,字雪枝。殷風叔叔,你可以隨便問我。」
謝家每代嫡長子出世,家主都會送一首詩,從初取二字作及冠後的字,這首詩便是老國公送給謝家長子謝東吟的。
謝岑丘微微瞠目,衣帶當風的青年俯下身,認真地打量春曉的面頰。
春曉毫不退讓地與他對視,她本就沒有說謊,這具身體的生母確實與謝東吟睡過,至於是不是他的種,就有待商催了。不過那個女人都已經殉情死掉了,也死無對證了。
她眨了眨眼睛,濡慕地看著他,小聲念:」殷風叔叔,你是殷風叔叔對不對?娘親同我說過,爹爹在京都還有兩個兄弟,一個叫謝關元,一個叫謝岑丘,一個是旋周叔叔,一個是殷風叔叔。「
謝家是將門世家,家中兄弟感情很好,雖­性­格不同,志氣卻合得來,從小玩到大,在京城惹事揚名也是互為幫扶。
謝東吟是個義氣熱情的男人,武功高強,兵法也學得好,對兩個弟弟很照顧,他死後國公府消沉了很長一段時間。
謝岑丘認真地看著她的眉眼,試圖尋找大哥的痕跡,最終回打量,意味不明地看著她,「你如何知曉國公府的那些­阴­私,要知道,連叔叔我都不知道。」
春曉睜著眼睛說瞎話:「爹爹去後,娘親沒兩年也跟著走了,留下我和弟弟兩個人。就在一年前,爹爹可能是可憐我和弟弟生存艱難,便開始給我托夢,讓我尋來謝家,找到謝家祖先的遺骸,認祖歸宗。」
謝岑丘手中的折扇開了又合,合了又開,簌簌然間,春曉不禁緊張起來。
最終,他道:「國公府會照顧你的。」
也不知有沒有相信她的話,春曉被摸了摸腦袋。
骨節分明,向來舞文弄墨練出來的指尖都帶著淡淡的墨香,輕輕擦過了她的頭頂。
謝岑丘回手,看著她。謝家人從來有情有義,護短極了,他不會薄待大哥的後人,哪怕只是一絲可能,他也願意相信大哥確有血脈留在世間。
春曉敏銳地察覺氣氛逐漸緩和下來,輕輕松了口氣,伸手拉了拉謝岑丘的衣袖,小臉仰著,「殷風叔叔,春曉餓。」
謝岑丘叫了一桌飯菜。
春曉站在他身邊,看著如流水般送上桌面的­精­美菜品和餐具,想到曾經靠樹葉子,甚至吃過一些觀音土的日子,心臟一點點抽緊。
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侍女十分有顏­色­地端來了一份甜湯,謝岑丘難得伸手,給春曉舀了一碗。
春曉看著瑩潤甜香的湯品,忽然問:「我弟弟也會有甜湯喝嗎?」
謝岑丘愣了一下,笑道:「謝家的男兒,從不會在衣食上虧待半分。」
春曉點了點頭,用調羹舀了一點甜湯,抿了一口,眼睛亮了。
是甜的!
她以為自己已經失去了味覺的感知,沒想到還能被喚醒對美味的渴望!
謝岑丘低頭看到小姑娘埋著腦袋,像只進食的小倉鼠一樣,認真地喝著湯。
「你叫春曉,你弟弟叫什么?」
「他叫春嶴,我叫他阿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