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亂朝綱的貴妃(41)(1 / 2)

謝家作為百年世家,盤根錯節,旁系大多分布在大梁各州府,朝堂中的武將多半受過謝家國公與謝關元的關照,春曉令池月去聯系那幫子人,悄悄結成一黨,名義上是謝家孤女尋求庇佑,而其實只是為了將他們都綁在船上,日後一榮俱榮。

朝堂那幫武夫需要用心謀劃,朝外那些在文壇儒生中占有重要地位的文士們,就要好拉攏得多,他們大多出生清貴卻無心仕途,也有一些商賈家的灑脫客,譬如松園主人,這些都是謝岑丘的友人,無需春曉心維系,他們會念在謝殷風的面子上,多加關照她。

這些占有話語權的文人,在多年後春曉構陷忠良,殘害文官時,發揮了流言迫人至死的威力,他們無條件信任她,哪怕她說一位老尚書為老不修多看她一眼,要他死,他們便毫不猶豫寫罪賦,批斗譴責,引得文壇公憤,最終逼得他在府中自縊。

有時候春曉會想,這群聰明的人們,他們難道看不出她在利用他們嗎?

可後來,再見到那個男人時,她都明白了。

謝岑丘從她五歲時,便帶著她滲透他的社交圈,結交他的朋友,教她詩禮塑她風骨,將她打造成了長安第一名姝,國公府的明珠。

那群閑散的居士們並不是蠢笨,他們只是固執地相信,她永遠都是牽著謝殷風的手,怯怯在他身後同他們打招呼的小女孩,­干­凈澄澈。若說灑脫無拘的謝殷風是林下風,那謝岑丘捧在掌心的謝軟軟便是風下雪,冰心潔白。

他們逐漸老去,她在長大,而她始終是他們眼中的小姑娘。

謝岑丘啊謝岑丘,這個男人即便死了,也給她的路鋪好了

春曉出宮與那些先生們見了一面,回來後忍不住感嘆這群文人的氣節,她以為她們是萍水相逢君子之交淡如水,但在謝岑丘死後,他們竟然毫不猶豫願意提出庇佑。

與池月利誘那群武將不同,這群先生們,是與謝岑丘一般的君子。

夜里沒能睡著,春天將要來到,倒春寒像是比寒冬還要冷一些,她慢慢走到殿外,淺白­色­的寢衣單薄,隨手拎起一盞燈籠,她抬步走到院內。

池月她們都還沒睡,在院中攤著一張大桌子,燈火通明,她們像是在糊弄著什么紙張。

「在做什么?」

春曉出聲問。

弄影抬起頭,連忙撿起一件披風為她蓋上,池月笑嘻嘻道:「娘娘,上元節要到了呀,您忘了嗎?」

春曉一怔,記起這個節日,也認出來她們手中在制作的是孔明燈。

不過這個世界沒有孔明,這種與孔明燈一樣造型。膨大圓墩的薄紙牆借助下方的一點燭火的熱力,飛上夜空,這燈叫做夜浮燈。

大梁朝在很多場合都會用到夜浮燈,這是個崇尚自然與孝道的國家,重要的節日,尤其上元節,常常會有城市組織在夜間點燃夜浮燈,一人點一燈,萬家萬萬燈,寄托哀思,也是告知天上客地上人們安好。

春曉看著池月手下已經成型的夜浮燈,眸子微微暗了下來。

謝岑丘還在時,每到上元節就會帶她去放燈,謝家墳塋被挖空,謝岑丘便帶著她與春嶴在京內最高的山上,帶上數百只夜浮燈,不厭其煩地一盞盞送上天去。

明明子息衰微,他偏要做成一副家中繁盛人口大族的模樣,叄個人手忙腳亂將上百盞夜浮燈點完,她和春嶴都累得夠嗆,還得謝岑丘抱一個背一個從山頂運回去,也不嫌累得慌。

斯人已逝,春曉忽然想起不知從哪看來的一句話,親人逝去時的痛苦微不足道,真正痛徹心扉的,是在他離去後,你卻在余生的方方面面一點一滴,猝不及防看到他的影子,無孔不入,刺人肺腑。

春曉現世是個孤兒,從未嘗過親情,但是她不得不承認,她對小叔叔有幾分眷戀。

她從池月手邊撿走了剛剛做好的一只夜浮燈,「我去外面玩。」

弄影連忙將手里的活放下來,「娘娘,我陪您一同去。」

春曉擺擺手,「不必了,想一個人隨便走走。」

春曉拎著一盞有她半人高的夜浮燈,慢慢行在殿外的小道,在蕭蕭夜風中漫無目的地走著。

夜浮燈下有一根細細的絲線。

宮規森嚴,宮內不允許私下祭奠,也不允許宮妃奴婢放燈,所以池月她們做燈玩,卻也不敢放得太高,只敢栓根線,借著宮內通明的燈火掩護,將孔明燈悄悄放起來兩叄米高,就放風箏一樣下來。

春曉擰了擰眉,卻也沒有解開那根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