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她麾下秘密集結的武將們會面後,春曉在夜­色­中回宮,晚秋的夜寒得厲害,皇城中燈光千盞伶伶,輝煌又寂寞地燃燒著。
池月為她推開了殿門,她褪下了披風赤足走入殿中,燭火點燃的一瞬,盈盈的光中,她看見了在殿內不知站了多久的男人,一身清寒的背影立於窗前,緩緩轉過來。
「凈蓮?」她微詫,揮手令池月下去。
司庭一動不動,那雙潤澤漂亮的睡鳳眼微微垂著,在燭光下靜靜看著她,有著斑斑駁駁的失意。
春曉不知為何突然想起了一句話。
那是她高中時期,有個男孩子寫給她的情書中的一段話。
「時間是那般遙遠,我們沐浴的星光來自萬萬光年之外的曾經,興許那些星星早已消亡,我們見到的日月也不過是瞬時之前散落的幻影,而你站在我面前,落入我瞳孔中的模樣,也只不過是你須臾前的模樣,春同學,我從未讀懂過你,我像是永遠也無法追上你的步伐。」
那封信不知被她丟進了校園里那個垃圾桶,那個少年的模樣她也記不清了,但是此刻司凈蓮這寂寞又蕭索的模樣,她想她能記很久。
他站在光芒邊緣的地方,安靜又疏然,明明咫尺,卻像隔著千千萬萬的時光,觸摸不到。
她喉頭一時有些哽咽,上前了兩步,「凈蓮,你怎么了?」
他任由她輕輕將她抱住。
司庭低眸看著她的發頂,伸手將她摟住,將她的臉龐壓入自己胸膛,沉默良久,一滴淚從那俊逸皎然的面龐落下。
春曉察覺不到他的情緒。
她聽到他低低的聲音響起,「你寵幸他了?」
春曉微微一愣,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是你將他送給了我。」
司庭的手背緩緩緊,夜­色­昏沉,他又道:「你寵幸他了。」
春曉微微掙扎,想要從他懷里離開,卻被他緊緊制住無法動彈,「司凈蓮,你是後悔了不成?」
他松了手。
春曉掙脫出來,看他垂著臉,覺得這男人著實喜怒無常,送木榮月進宮的是他,因為木榮月不高興的也是他。
「你是在向我問罪?」她揚起下頜,問道。
只點了一盞燈的大殿內光線黯淡,他的神情看不清,「若我反悔了呢?」
「那你要做什么?」
春曉轉身去換衣服,在外面奔波一場,總覺得身上蓋著一層灰塵。
她坐在梳妝台前,將頭上的發飾一件件卸下來。
忽然身旁掀起一陣風,她連忙轉頭去看,只見到首輔大人跪在了她的腳下。
並不是單膝著地,而是雙膝跪在地上,卑微又臣服,他的掌骨撐在地面,垂著頭,像是被雪壓低了腰的青松,他輕聲道:「我嫉妒。」
春曉微微顰眉,聽到司庭以這個謙卑的姿態,輕聲道:「謝小姐,我嫉妒。他只不過是我送給你的一個玩物,你怎能這么寵愛他?我這就去殺了他。」
「不要胡鬧。」她斥責。
男人垂著頭,一聲不吭。
「抬起頭來。」她無奈地伸手。
他才緩緩抬起頭,冠玉般皎潔俊美的面龐貼在她的掌心,眼角微紅,首輔大人像是受了大委屈。
春曉的指尖在他的眼尾和高挺的鼻梁滑了滑,思索了一下,道:「凈蓮,你曾說過,你的余生無論悲喜,都盡數交給我,由我玩弄,可是在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