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徒證道的師尊(98)(1 / 2)

白雀靠在半截枯樹上,額上白綢在風中飛揚,穆郁站在他身旁。

已是深秋,大亮的天光仿佛蒙著一層寒涼的煙,秋霜一層綿延四落,如薄雪輕輕,灰與白,涼與皚。

單照懨懨地拄著一截枯枝,耳墜上淺金色垂須晃動,鬢角一縷銀白沒入發髻。

幾人望向天邊的師尊,她在陪著那個少年胡鬧。

他們了解自己的師尊,了解她每一個言語動作的含義,更甚於了解自己,他們心照不宣地緘默,心照不宣地收斂打量的目光。

穆郁忽然道:「聽說玄秋劍宗正在著手編纂修真界紀年史。據說載體材料,用的是從一個新開的秘境中取出的靈木皮,水火不侵,可耐千千年。」

白雀好奇地歪過腦袋,「為什么要編紀年史?有那么多活了很久的大能,修真界所有的事,都會有仙尊們記得。」

穆郁垂頭看向長不大的師弟,他這一輩子都只會是這樣的孩童模樣了,穆郁笑了笑,被毀去的半張臉,藏在厚厚的長發下,露出半邊側面昳麗動人,「你看日升日落,春生秋收,單憑人力又能記得幾何。千萬年後,誰會記得在時間之海中,淹沒的百年之人。」

程反扛著一根綴滿了紅柿子的樹枝走來,隨手摘去凌亂長發上的枯葉,饒有興味:「那玄秋劍宗想要名垂千古?若是他們真的做成了,待千年後我們都作古,此間怕是只會記得曾有一方玄秋劍宗。」

「呵……」

單照漫不經心地剝著手中的枯枝,忽然側過臉,低垂著纖長的眼睫道:「便被記住了又如何。還能復生不成。」

程反正在摘柿子,聞言丟了一個給單照,貧道:「別這么神神秘秘的,你又看著了甚么?都是自家兄弟,不妨說出來我們聽聽,興許還有招。」

白雀點點頭,撕開柿子皮,露出橙紅鮮美的柿肉,小心嘬了一口,嘴角黃黃地,「對呀,單照師兄,你的卦又不准的。」

單照瞥了他一眼,把玩著手中的紅柿,看向天邊,晴冷的光落在他眼中,那淺淺的眸色稍稍晃動,如被風吹皺的一方湖面,影色漂泊,「我看見了末法時代。靈氣干涸,修士白頭,靈獸奔死,天地大災。屆時萬事萬物盡皆歸一,乾坤重寫。」

「那時,還會有人關心什么千年前編年史上,幾場無關緊要的雲雨晚照、群星璀璨嗎?」

天穹貫穿的秋風刮過枯敗的山林,秋霜掀落,敗落的莖葉折斷。

蒼穹下渺小的霧峰眾人,仿佛無色山水中,逐漸被吞沒的微茫綠點,天道轉運,宿命的齒輪嚴絲合縫,一切都在緩慢悠然,時空勢不可擋地奔赴,眾生平等如螻蟻,無所謂結局好與壞。

半晌,穆郁打破寂靜,輕聲:「千年後會是怎樣,我並不關心。我會與師尊一起飛升。」

白雀重重點頭,雙眼明亮:「我也是!」

程反吃柿子從來不剝皮,他歪著眼角瞧三位師弟,不客氣地道:「師尊已經渡劫期了,以你們的修為能同期飛升?踩著飛劍都趕不上吧?」

白雀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師兄,我會努力修煉,以後再也不偷懶了!」

穆郁拂拂衣襟,尖挺的鼻骨下,完美的唇形翹起,一半曄麗,一半被毀掉如惡鬼的,在黑與白的對映下,有著難以言喻的詭魅,「萬一,就有機會了呢?」

程反不知想到什么,冷下堅毅的眉眼,瞪著他:「你凡事最好冷靜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