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檬沒想到徐琪看上去溫溫柔柔的，辦事風格這么爽快，這時候的一千塊，可已經頂的上城里職工兩三年的工資。

「哪里用的了這么多。」尚婷本來想著幾百就好，誰知道徐琪直接給定金不說，上來就是一千元。

徐琪笑著搖了搖頭，「刺綉這手藝現在會的人越來越少，我在國外那幾年就沒見過幾個，手藝瞧著也沒你好，這一千元你放心拿。」

聽到徐琪這么說，尚婷也不是扭捏的人，「那說好了，一共就一千，也沒什么定金尾款。」

「好。」徐琪雖是答應，但到底覺得占了些許便宜，只想著以後若是尚婷想在這方面有所發展，她可以幫上一些。

等徐琪走了以後，喬老太，喬衛明還有喬檬把尚婷圍住，說出來的話算是贊美。

「老二媳婦兒，你這就叫不出手則已，一出手驚人啊。」

「我媳婦真厲害！我在廠子里也得好好努力了！」話是這么說，喬衛明心里卻在考慮其他出路，最近因為市場經濟改革，廠子發展前景並不如他一開始看的好，或許真的要另謀出路，不然怎么好好養一家子。

喬檬比了個大拇指，「媽，真棒！」

心里深深埋藏的願望，有朝一日終於要實現，尚婷只覺得像是做夢一般，她不是沒想過，如果家里沒出這么多事，她是不是能跟她媽一樣成為綉師，可是看到丈夫女兒，卻不曾後悔，而現在，她再一次抓住了機會。

真好。

「圖標？」

尚婷坐在綉台前，手里還拿著針，深秋的金黃銀杏，星星點點的已經顯露出大致的輪廓，喬檬溫習完書本上的知識後，就搬著小竹椅坐在尚婷旁邊看。

手里的唐裝絲滑細膩，絕非是一般布料可比，尚婷也是見獵心喜，這些天綉的尤為驚喜。

聽到尚婷的話，喬檬微微點頭，說出了剛才就在心里整理好的措辭，「就像現在很多女同志用的百雀羚，只要說出名字，你就知道它是干什么的，你可以想象的出它特有的包裝，顏色，功效。」

「那么媽，你也可以在自己的綉品上加上專屬的小標記，比如一朵雲，一片竹葉等等，讓別人看到就知道是尚綉師綉的。」

不得不說，喬檬說的這番話給尚婷打開了新大門，只是心底還是有一些猶豫，「這，也不知道以後會不會有人找我來綉。」

在尚婷看來，這次的機會實屬難得，下一次還能碰到的幾率是很小的。

聞言，喬檬不以為意道：「沒人來找，我們就加工好賣出去，我瞅著現在街道上，女同志們穿的衣服種類多了許多，班上同學說，他在上海的親戚都穿什么舶來貨，款式顏色都比我們這里穿的鮮活。」

喬檬說完，果然見到尚婷眼里多了些許亮光。

其實所謂的同學都是喬檬杜撰出來的，舶來貨這時候穿的也並不是很多，流行起來大約還需要兩三年，但是尚婷現在並不知道。

「媽，你給我做的裙子，學校的小伙伴好多都特別喜歡，以後有精力有時間，我們可以專門做定制衣服。」

「到時候，我們可以做出成衣擺在店里，也可以根據顧客的需求給出設計圖，然後走出去，她們都要說是媽你綉的衣服。」

不得不說，尚婷還真被喬檬說的心動，但是轉眼就想明白其中關鍵，這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真的想要實施起來，考慮的事情很多。

然而到底是自己的夢想，想著現如今逐漸變好的局勢，尚婷覺得自己可以奢望一些。

而本來端著切好的蘋果來給自己媳婦兒和閨女吃的喬衛明，站在門口將喬檬和尚婷之間的對話聽的清清楚楚，微垂眼眸看不清其中的心緒，良久，才重新抬頭，眸子中全是堅定的神采，為了家人，他現在努力的還真是遠遠不夠。

周六早上吃完早飯，喬老太罕見的決定不去鎮子上賣包子，並且讓全家一起開個家庭例會，喬衛新也有幸參與其中。

不得不說，喬衛新最近越發出息，知道主動到喬老太的店里幫忙，那天喬檬過去的時候，發現大大小小的活全都被喬衛新包攬，她和喬老太只要在旁邊看著就好，因為這件事，鎮子上好幾戶人家都看好了喬衛新，過來給自己閨女或者孫女打聽。

一個即將畢業的高中生，長的端正，孝順家人，還手腳勤快，怎么看都是個不錯的小伙子。

喬檬覺得，要是喬衛新身後長了尾巴，這尾巴都能翹上天去。

「這次開會呢，就是想問下老二媳婦兒，是怎么打算的，真准備白天上課晚上綉衣服這么下去？」

「家里不差那點電錢，可是雖然現在通電了，比以前用蠟燭亮，但還是累眼睛，你就不怕熬壞了？」

聽著喬老太關心的話，尚婷和喬衛明對視了一眼，然後笑了笑，尚婷轉過身說道：「這件事我同衛明商量過，從下周開始，小學的工作就不去了，推薦給別人，我就在家里專心刺綉。」

這次要求的精細度比以往要多很多，尚婷哪怕全心全意的綉，也要花費上十來天的時間。

說完後，尚婷頓了頓繼續道：「之前一直沒決定，是在考慮要不要為了眼前這短暫的利益而放棄長久的生計，可是衛明說的對，我接下這個活，不是因為能賺多少，而是想要實現我心底沉淀了幾年的夢想，我的繪畫，綉藝，終於有一天能派上用場，這是以前的我，想都不敢想的。」

「既然當時決定為夢想努力一下，那么我就不想放手，哪怕真的撞了南牆，一無所獲，以後也不會後悔。」

喬衛明握了握尚婷的手，眼中滿是鼓勵，「那我這個做丈夫的肯定要支持下去。」即使一無所獲，身後也一直都有我在。

「這個決定倒是在我意料之中。」喬老太沉思了一會說道。

喬檬也在旁邊附和的點頭，倒是喬衛新有些不明白為什么自己嫂子要放棄安安穩穩的小學老師工作，這是村子里多少人都羨慕不來的，但是強烈的求生欲告訴他，此時不宜開口。

其實喬衛新的想法，代表了村子里很多人的想法，在他們看來，比起地里刨土賺錢，在村小學當老師可舒坦多了，綉東西賺錢哪里比當老師來的穩定。

「那我說的圖標，媽你覺得怎么樣？」

尚婷見狀，臉上笑意都濃了幾分，「嗯，打算設計出一個自己的圖標，不過這次的唐裝就不綉了，也算是彌補老人家的一個遺憾。」

「好。」喬檬彎了彎眉眼，本來她也沒打算要讓老媽在這次的唐裝上綉什么圖標，不過是看她在小學老師和綉藝之間平衡不了總是糾結，想要點醒而已，未來可不能只局限在僅僅是等著別人找上門刺綉，不管尚婷做什么決定，她這個當女兒的，都會支持。

喬衛新左看看右看看，然後默默的舉起手，小心翼翼的問道：「那么，嫂子的小學老師的位置空出來後給誰？」

這倒是個問題，尚婷想了想，心下也沒個注意，「按理說，作為之前的老師，我可以跟村長這邊推薦一個人，到時候簡單的考核一下就好，當然，如果沒有推薦的人，就全由村長他們來選，當然到時候還是要考核一番。」

只能說，如果被尚婷推薦，那么這個人，比其他人更早的拿到機會而已，並不是任何人，被推薦就一定能當上老師。

雖然只是村小學，並且還沒幾個學生，但是進入要求也是很嚴格的！

摘選自村長原話。

「媽，你有人選了么？」

尚婷還是了解自己閨女的，見喬檬問起來，就知道喬檬心里有想要推薦的人，當下就詢問道：「檬檬有合適的人介紹么？」

「嗯，就是翟嬸子，我聽谷子哥說，他輟學後，有些算數還是翟嬸子教他的。」

翟茹小的時候，家境也算殷實，有過老師教，只是後面生活卻不太如意。

兩家的關系本來就挺好，尚婷同翟茹更是能經常說上幾句話，對翟茹的人品也是十分了解的，如果翟茹能夠當上村小學的老師，他們家的條件也會得到一些改善。

於是，尚婷沒想一會，就點頭答應道：「等明天我就去跟村長說這件事，也希望谷子媽能順順利利的通過考核。」反正推薦以後，她肯定是要給翟茹開開小灶的，雖然考核的內容，題目她不知道，但是劃重點的能力還是有的。

……

第二天一上午的時間，全村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一件事，尚婷居然辭掉了村小學老師的崗位，要知道，這份活計不管是在村里人的眼里，還是下鄉知青的眼里，都是一個香餑餑，結果尚婷倒好，主動辭了？

不少人表示不理解，還有的人對那個位置躍躍欲試，三三兩兩的都去了沈常德這個村長家里打聽消息。

說實話，沈常德也沒問出來尚婷為什么這么做，對於來打探的只能說愛莫能助，至於想要競爭小學老師的，沈常德統一口徑，要等翟茹也就是谷子媽考核以後，如果她沒有考核通過，再選人考核，同樣的，如果翟茹考核通過，那么自然也就沒其他人什么事。

知道消息後的周曉靜差點把手扎了，看著縫補了半天還是不怎么好看的衣服，周曉靜氣的扔到了一邊。

本來她已經想好安定下來和沈常望去扯個證，好好過日子，但是誰知道家里突然來了信，說她很有可能盡快回城，周曉靜到底沒能忍住誘惑，沒辦法，即使沈常德這個人還算靠譜，可是比起她生活了十幾年的城里來說就有些不夠看。

因為這件事，這段時間她一直拖著，哪怕沈常德說到結婚，她也總是扯到別的話題，甚至還動不動就用當初尚婷的事情懟過去。

自己那時候造了半天謠，都沒能讓尚婷丟了村小學老師的位置，現在可倒好，尚婷居然自己辭掉了？還推薦一個村里人當老師？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村村相護？你們就是沒把他們這些知青當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