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瑀好奇而震驚,「這樣來歷的人能用嗎?」
「前朝都亡了一百多年了,有什么不能用的?」李誡滿不在乎道,「這小子一心想考取功名做大官,可家里頭秉承什么祖訓,後代子孫一律不許入朝為官。他也是逼急了才和家里鬧翻,剛才還說什么誓死不回頭,定要混出個人樣兒來給家里看看。我看這人有點意思,別人不敢用,我用!」
他主意既定,趙瑀不怎么認同,卻不好深勸,這兩日他二人間生疏感去了不少,然涉及到官場上的事情,她覺得自己還是少說幾句的好。
蔓兒提來一壺熱水,邊沖茶邊笑,「榴花洗了兩大盆衣服,累得腰都直不起來,正趴在桌子上哭呢,直嚷著太太不疼她,忘了舊時情分。」
提起這事趙瑀就心中不快,「她遇見危險立時躲了,可曾記得主仆情分?不必理她。」
「太太,奴婢看您也不大待見她,為什么還要留下她呢?她怕苦又怕累,簡直就是個累贅!」
「蔓兒,」李誡懶洋洋吩咐她說,「你去劉銘那里看看,缺什么的你照應下。」
支走了蔓兒,趙瑀也問:「當時你示意我答應,你是有其他的打算?」
「我離京時就想,趙家母子倆都是一肚子壞水兒,不可能成為咱們的助力,只會是下套挖坑的。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咬咱們一口,王爺的差事不能誤,我得想個法子絕了這後患。」
李誡沒有絲毫遲疑,完全將心中所想說了出來,「榴花肯定是得到趙家授意才能來此,無非就是個眼線,也肯定會與趙家暗地聯系。既如此,我就放長線釣大魚,總能去了這禍根。你不會怪我太狠毒吧?」
趙瑀失笑道:「怎會?當中牽扯到母親,我也猶豫不定,生怕趙家發瘋再拿母親生事。倒要感謝你,替我解決了難題。」
「你也幫我解決個難題。」李誡呲牙咧嘴地動動胳膊,「背上好癢,幫我撓撓。」
趙瑀忙凈了手,「哪里?」
「我也說不清,滿脊梁骨都癢。」
趙瑀便避開傷口,小心翼翼給他輕輕撓著。
許是太舒服,李誡閉著眼,不一會兒就發出輕微的鼾聲。
他太累了!趙瑀坐在床邊,搖著扇子,希望他能睡得好些。
夜色愈加濃郁,趙瑀甩甩發酸的手,困意上來,要睡了。
客棧簡陋,別說桌椅缺胳膊少腿,就是完好無損,她也不敢躺在上面睡。
李誡趴在床沿,睡得很深。
趙瑀在昏焰將滅的燭光下踱了幾圈,兩日趕路的困乏終是戰勝了心中的羞怯。
她躡手躡腳走到床邊,小心翼翼從李誡腿上爬了過去,窩在床內側。
還好,沒有驚擾到李誡,她松了口氣。
明明非常疲倦,卻睡不著。
幾次被他抱在懷里,面對不著上衣的他還是第一次,隔著半尺多的距離,她反而更強烈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溫度。
屬於男人的,特有的炙熱體溫。
李誡動動脖子,把頭轉了過來。
趙瑀腦子「嗡」地一響,心幾乎從胸膛中蹦出來,與一個男子如此面對面,她實在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翻了個身,綳得緊緊的,幾乎將自己緊貼在牆上。
許久,她才漸漸進入夢鄉。
蠟燭燃盡了,燭台上紅紅的燭淚堆得一層又一層,寂靜的夜,只有遠處「咚咚——當」的打更聲響著。
李誡睜開眼,盯著趙瑀的如山巒般起伏的側影,手抬起,懸在她腰間上空許久,幾起幾落,還是沒有放上去。
他支起胳膊,往床內側挪去。
背後的傷口崩開了,血滲透包扎的細布,一點一點暈染開。
他一手撐著床塌,一手按在牆上,在趙瑀臉頰輕輕一吻。
今夜,他就當個登徒子吧!
一夜無夢,趙瑀睡得很沉,直到晨陽的光輝灑了滿室才醒來。
一睜眼,就是李誡的笑臉。
似乎每次見他,他都在笑。
如是想著,趙瑀也笑了,然想想兩人的姿勢,趕緊一咕嚕爬起來,紅著臉說:「我去喚蔓兒伺候熱水。」
蔓兒早就起來了,正在門外候著,見趙瑀開門,忙將熱水、棉巾子、香胰子端上來,「老爺太太先梳洗,奴婢去催催早飯。」
李誡叫住她,「你去打聽打聽最近的水路,我養傷要花個三四天功夫,任期本來就緊,不能再耽誤了。咱們坐船,順水走,這樣快!」
蔓兒樂得嘴都合不攏,「太好了,奴婢還沒坐過船呢,現在就去打聽。」
趙瑀也沒坐過船,聞言很是興奮,又有些擔憂,「如果我暈船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