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李誡給了木梨一個警醒,趙瑀好氣又好笑道:「我還道她醒轉了,原來是你教訓了她。先前我怕你心里過不了妙真那個坎兒,又有曹先生的面子在,一直忍著沒動她,現今有了你的話,我也不用再縛手縛腳的。」
「別氣,是我沒和你說明白的緣故。」李誡哄孩子似地輕拍著她的背,「往後你有什么疑惑也直接和我說,咱們之間不弄虛的。」
他懷中十分溫暖,趙瑀不知不覺就有了困意,朦朦朧朧中,李誡好像出了房門,和誰說著什么,聲音有些高,似乎在發火。
這是怎么了?趙瑀很想問一句,奈何眼皮太沉,根本睜不開。
這一覺,她睡到第二天過午才醒。
外頭應是下雨了,打在窗欞上,發出一陣沙沙的響聲。
身邊只有蔓兒守著,趙瑀就問昨天誰來了。
「是曹先生,他連夜騎馬從曹州趕回來了,鬧著說這活兒他干不了,打算甩手走人。」
「他不是一心想治河給他家爭口氣嗎,怎的又打退堂鼓了?」
「奴婢也不知道。」蔓兒搖頭道,「老爺也發了很大的火,眼睛都瞪起來了,奴婢從沒見他他這樣,看了怪嚇人的。」
趙瑀捧著蓮子羹,只喝了一口就推到一邊,「別不是修堤又出了什么問題吧,庄王世子也在曹州,他又是太子的人……說起來你去了京城那個是非窩,跟著劉先生效力秦王,太子肯定會惱恨你背叛,你可要小心再小心。」
「奴婢記下了,太太且放心。」蔓兒回身拿出個帖子,「您絕對猜不到誰給您下帖子了,孔太太!她邀您去孔府賞菊,送帖子的孔家人說就只給兩個人下帖了——您和知府太太。也怪,既然是開宴會,怎么她只邀請兩個人?」
「我和孔太太只有一面之緣,卻也能看出她是個愛靜的。」趙瑀笑道,「說什么賞菊宴,她這是隱晦地問我琴譜修補到哪一步了。又怕只請我一個,讓我在上峰太太面前不好做人,所以才一並請潘太太——這便是她的體貼之處。」
「真看不出冷清的孔太太也有這樣細心溫柔的一面,再加上老夫少妻,難怪孔大儒疼她。」
趙瑀的背慢慢挺直了,若有所思看著那張請帖,「孔府,孔太太……他們夫妻感情很好……」
蔓兒覷著她的臉色,也拿不准她在念叨什么,小聲問:「太太,奴婢說錯什么了?」
「不,你沒說錯,蔓兒,多謝你提點我!」趙瑀興奮地從椅子上一跳而起,差點把蔓兒嚇個跟頭,「我的太太呦,您慢著點兒!」
「慢不下來啦,快去把孔太太那本殘譜拿過來,再給我搬把瑤琴。」趙瑀已是粲然大笑,指揮著蔓兒拿東拿西,「我非要叫他大吃一驚不可。」
李誡覺得這幾天自家太太有點神叨叨的,天天坐在琴案前冥思苦想,對著一本天書,時不時勾挑抹撥撫琴,見自己回家也視若無睹。
更怪的是她一會兒笑若春花,一會兒潸然淚下,有時候還痴痴呆呆坐著發愣,任憑誰叫也不搭理。
李誡活了快二十年,頭一回覺得惶恐,他請郎中問平安脈,郎中說太太身體現今保養得不錯,胎兒也康健。
什么都好,可怎么他的瑀兒就是不看他了呢?
李誡對鏡自覽,除了瘦點,自己沒變丑啊。
他想了想,將肩袖處撕個口子,湊過去說:「瑀兒,衣服破了,給我補補可好?」
趙瑀看了看,淡然一笑,「忙,你去找蔓兒幫忙補補。」
「蔓兒看著阿遠呢。」
「那便換一件。」
李誡倒吸口氣,似乎被噎到,咳了幾聲,垂頭喪氣走了。
隔日,「瑀兒,我想吃魚,我要吃你做的清蒸鱸魚,要你親手做的。」
趙瑀終於將手從瑤琴上移開,目光在李誡臉上打了個轉兒,「現在嗎?」
「嗯!」
趙瑀莞爾一笑,「那你過來。」
李誡不明所以,依言過去,單膝跪在她腳下,一手扶著琴案,一手撐在膝頭,仰頭看著她,「瑀兒,你終於肯看我了。」
他語氣委屈得像個受欺負的孩子。
趙瑀撫上他的臉頰,笑著,低下頭,啜住他的唇。
現在正是黃昏,窗前,斜陽的余暉灑滿一室,金色的光芒中,是兩人的朦朧纏綿的剪影。
領略如花香般美妙的呼吸,輕吻如花瓣般柔軟的絳唇,還有什么能比這些更能安撫情人呢?
李誡飄飄乎,熏熏然,卻聽趙瑀輕笑,「曲成矣——相公,我提前准備好你的生辰禮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