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民成用嘴叼著煙，手擋著打火機的一端，總算是把煙給點著了。

徐民成看著空無一人的街道，用力地吸了一口。

抽完一根煙，徐民成站起來，准備往回走。

……

拐彎的時候，突然躥出來一輛車，嗖地一下就過去了。

如果不是徐民成停下來，估計他現在就被撞飛了。

徐民成看著絕塵而去的車子，突然想讓時間倒回去。

他剛才要是邁出那一步就好了，因為車禍死，總比因為艾滋病死好。

之前他聽說過一些事情，大概就是說，在一家醫院，一個艾滋病人和一個普通的病人一天去世了。

往太平間推的時候，那個普通病人的家屬和醫生說：不要把我媽和這個人放在一塊兒。

別人都覺得他們臟。

其實人來這個世界上走一遭，誰又干凈到哪兒去了。

再好的人，都做過錯事兒。五十步笑百步，有意思么。

……

徐民成是走著回家的。

回家的時候，已經十一點半了。

早就立冬了，天氣在慢慢變冷。

北方晝夜溫差極大，換季的時候總是有很多人感冒。

徐民成沒抵抗力，這個點兒還走在外頭，跟找死差不多。

艾滋病人每一次發燒都等於在鬼門關繞了一圈。

能好過來的是運氣，好不了的，就是命。

程培佳都快急死了，給徐民成打了十幾個電話都沒人接。

她正准備出去報警的時候，徐民成回來了。

程培佳看著徐民成無精打采的樣子，趕緊走上去問他。

「民成哥，你咋這個點兒才回來？外頭這么冷，你這是不要命了？」

徐民成想拍開程培佳，但他沒力氣了。

到現在，他不得不承認，冬天的省城，真是比s縣冷了不知道多少倍。

程培佳抬起手來摸上徐民成的額頭。

那溫度，燙得她立馬縮回了手。

「民成哥，你發燒了。你先坐著，我去打120，咱們去醫院……」

程培佳到底是個女人，遇到這種事兒，難免會慌。

何況，徐民成對她來說真的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

凌晨四點，醫院。

程培佳打完急救電話，徐民成就昏過去了。

一米八三的個子，倒在沙發上，程培佳挪都挪不動。

還好救護車來得及時，程培佳帶了錢包和外套跟著救護車一塊兒到了醫院。

這種情況，醫生也沒什么辦法，只能給他開退燒葯、打點滴。

但凡有些醫學常識的人應該都知道：很少有艾滋病人是因為艾滋病本身去世的；

基本上所有的艾滋病人，都是因為失去免疫力之後感染了其它的病才會離開。

——

點滴打到一半，徐民成醒了。

冬天，四點多的時候天還是黑的。

徐民成看了一眼窗外，然後把視線轉到了程培佳身上。

徐民成的頭疼得很，身上又癢又疼，估計是疹子復發了。

這幾年，徐民成基本沒有再起過疹子；就算是燒到最厲害的時候，也沒有過。

估計這次真的要死了。

上帝真殘忍。

在他最想活的時候，讓他做好准備迎接死亡。

「民成哥，你感覺怎么樣……」

程培佳小心翼翼地問他。

徐民成動了動嘴唇，沒力氣說話了。

程培佳哭得眼睛都腫了。

她看著徐民成這樣子，說話都抖了：「沒事兒民成哥，你不想說就不說，咱好好休息……醫生說退燒了就沒事兒了……沒事兒的，你肯定會沒事兒的。」

徐民成聽著這個聲音閉上了眼睛。

**

早晨起來，沈瑩的臉色特別不好。

昨天晚上驚醒了好幾次，四點鍾就怎么都睡不著了。

沈瑩一直在床上翻來覆去到七點。

沈瑩只有心情不好的時候才會失眠。

和徐民成和好的這幾天，她一直睡得很好。

也不知道昨天晚上是哪里出問題了，竟然失眠成這副樣子。

照鏡子的時候，沈瑩看到了自己的黑眼圈和眼袋，瞬間覺得自己老了。

休息不好，氣色當然不會好，氣色不好，看起來就很滄桑。

沈瑩強打起精神來刷牙洗臉，然後去吃早飯。

……

吃飯的時候，沈媽媽看到沈瑩的黑眼圈，被嚇到了。

「你昨天晚上是不是又熬夜剪片子了？」沈媽媽問她。

沈瑩搖頭：「沒有啊，就是失眠了。四點多就怎么都睡不著了。煩死。」

沈媽媽問：「是不是工作的事兒？你每次工作上有事兒就失眠。」

沈瑩說：「好吧，工作上是有些不順，但我已經想到解決的辦法了。」

沈媽媽老生常談：「妮啊——」

「哎，媽，今天的花卷不錯。」沈瑩及時地打斷了她。

來回來就那么幾句話，她沒說膩歪沈瑩都聽膩歪了。

沈媽媽說：「行了，不說你了。拿你沒辦法。」

頓了頓，她又說：「現在我和你爸就指望你找個好人嫁了，女孩子，有了家庭之後就明白穩定的重要性了。」

聽到「嫁人」兩個字，沈瑩手上的動作僵了一下。

不過她反應快，沒被看出來。

嫁人……離她太遠了。

嗯，太遠了。

**

吃過早飯，沈瑩從家里出來，擠公交。

上公交車以後，沈瑩習慣性地給徐民成發了一條短信。

【早安啊。我昨天失眠了，不知道為什么。】

半個多小時都沒等到徐民成的回應。

到台里之後，沈瑩想繼續給徐民成發短信，想想又覺得自己太煩了。

其實徐民成經常不回她短信啊，他那種性格，有時候看到了不一定會回復的。

沈瑩不太喜歡那種特別黏人的女孩子，也不想讓自己變成那個樣子。

所以她沒再繼續給徐民成發短信。

……

在台里呆了一會兒，沈瑩去了派出所。這次她直接去了辦公室，沒去找那個領導。

辦公室還跟第一次來的時候一樣，一進去都是煙味兒。

沈瑩想憋著不咳嗽，沒憋住。

看沈瑩過來，大家又開始調侃她。

沈瑩直接無視了那些無關緊要的調侃，她徑直走到了江岸的座位前。

沈瑩低頭看著江岸，問他：「有時間么？我有點兒事情想跟你談。」

「卧槽江岸，小記者看上你了吧？」

「不對，我看肯定是以前認識，難不成是什么初戀情人。」

「卧槽我也覺得，那天我就覺得你們倆不對勁兒！」

江岸沒想到沈瑩是來找他的。

前天的時候沈瑩還對他挺排斥的，今天突然這樣，他不習慣。

沉默了一會兒，江岸問她：「事情急嗎？」

沈瑩點頭：「嗯，急。你要是有時間的話，現在跟我出去下吧。我們換個地方說，這里不方便。」

江岸和沈瑩在一起過一段時間，也算是了解沈瑩的性格。

她絕對不是那種無理取鬧的女孩子，一般情況下，她說事情急，就是真的急。

江岸放下手頭的事兒，拉著沈瑩走出了辦公室。

辦公室的人吹著口哨拍著手歡送了他們倆人。

沈瑩從頭到尾都在無視別人。

走出派出所，沈瑩和江岸到了附近的一家甜品店坐了下來。

江岸給沈瑩點了一份芝士蛋糕，點了一杯原味的奶茶。

這是沈瑩愛吃的口味，他記得。

沈瑩看到之後，和他道謝：「謝謝你。」

江岸說：「不用。你找我什么事兒？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