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說:「嗯……沒事兒了。誤會一場。是我們工作失職了,我為我們剛才說的一些不合適的話向你道歉。」
徐民成說:「不用。」
沈瑩說:「你以為道歉有用么。」
警察:「……」
徐民成問:「我們能走了吧?」
警察說:「可以了。真的抱歉,耽誤了你們的時間。」
沈瑩說:「你們不用道歉了,我不會接受。」
沈瑩把東西收到包里,拉著徐民成一塊兒走出了檢查室。
機場工作人員一頭霧水,等徐民成和沈瑩離開之後,他問警察:「就這么走了?確定沒問題嗎?」
警察說:「nvp,是抗艾滋病病毒的葯。」
機場工作人員滿眼震驚:「那……他們兩個……誰有艾滋病?」
警察說:「這還看不出來么,男的有。」
「那個小姑娘……真是想不開啊。跟了個這樣的男人……造孽。」
「行了,人家願意,這事兒咱們管不著。」
**
從檢查室出來到登機,徐民成都沒說過一句話。
沈瑩也一直在氣頭上沒緩過來。
從小到大,她就沒像現在這樣生氣過,氣得都發抖了。
氣得雙頰發燙,手腳冰涼。
認識沈瑩的人都知道,她是個脾氣特好的人。
雖然有些軸,但她對誰都是溫聲軟語的,幾乎沒和人發過脾氣。
沈瑩也自認為脾氣不錯。但今天,她氣得都想爆粗/口了。
他們憑什么那么做?他們不懂要尊重別人嗎?
除了生氣之外,沈瑩還特別愧疚。
她想,要是她剛才沒拿出葯來給徐民成吃,就不會被人盯上舉報到工作人員那邊。
其實也不怪舉報他們的人,那個人應該也是出於好心。
沈瑩現在也知道了,徐民成剛才一直不肯吃葯是有原因的。
越想越自責。
沈瑩伸出手握住徐民成的,用指尖輕輕地滑過他的手背。
沈瑩說:「對不起,徐民成。」
徐民成側過頭看著沈瑩,沒說話。
沈瑩和徐民成身邊的座位是空著的,好像是那人誤了飛機。
這樣一來,他們兩個人交流也不用顧忌太多了。
見徐民成不說話,沈瑩繼續說:「這么久了我還是不懂。你說得對,我真的沒腦子……我就不應該……」
徐民成打斷沈瑩,「沒事。」
沈瑩說:「你別安慰我,我知道肯定有事兒。」
徐民成說:「真沒事兒。」
沈瑩說:「你別這樣說。你越這樣說我越難受。」
徐民成:「……」
沈瑩用另外一只手擦了一下眼淚,壓低了聲音問他:「你剛才一定很難過吧?你別說沒有,我感覺得到。」
徐民成說:「有一點。不過,習慣了。」
沈瑩下意識地追問:「你以前……」
沒等沈瑩問完問題,徐民成就說:「以前在大巴上吃過葯,周圍的人本來和我聊得很開心,看到我吃葯就不理我了。後來我就不在公共場合吃葯了。」
沈瑩說:「他們那樣都是因為他們無知。其實根本就不是他們想得那樣!」
徐民成說:「沒人能控制別人的思想。他們怎么想是他們的事情。」
沈瑩說:「我就是不願意讓別人那么想你。你這么好。」
徐民成說:「我也不在乎別人怎么想我,反正你都說我好了。」
沈瑩把頭靠到徐民成肩膀上,哭得泣不成聲。
他們兩個的相處方式好像一直是這樣的。
明明是她想安慰他,結果每次都是被他反過來安慰。
沈瑩知道,自己在這方面做得很不合格。
沈瑩生來就不會安慰人,身邊的朋友失戀或者受挫的時候,偶爾會找她哭訴。
她安慰的話翻來覆去也就那么幾句,都是大道理。
這話在別人身上行得通,但在徐民成這邊……根本沒用的。
所以她寧願不說。
於是就變成了徐民成安慰她。
**
從省城到昆明,兩個小時的飛行時長。抵達的時候已經十一點鍾。
拿了行李之後,他們兩個人打車到了程培佳提前訂好的酒店里。
沈瑩不知道程培佳是不是故意的,給他們倆訂了一間情侶間,大床房,格局特別浪漫。
沈瑩用房卡刷開門兒的時候都驚呆了。
她總覺得,這么浪漫的地方不太適合她跟徐民成呆。
徐民成拉著沈瑩走進去,看她一臉受驚的表情,問:「怎么了?」
沈瑩說:「也沒啥。就是沒想到咱倆有一天會來這么浪漫的地方住。」
徐民成問:「那你覺得咱們兩個應該在什么地方住?」
沈瑩說:「我也不知道……反正不是這里。」
徐民成把沈瑩抱在懷里。
過了一會兒,他問沈瑩:「你知道和最愛的人一起住在什么地方最浪漫么?」
沈瑩想了想,回答道:「一個帳篷里?」
徐民成搖頭。
沈瑩又猜:「一床被子里?」
徐民成還是搖頭。
沈瑩繼續猜:「住在孤島上嗎?」
徐民成搖頭:「都不對。」
沈瑩猜得沒耐心了,「那你直接告訴我吧。反正我肯定是猜不對了。」
徐民成說:「住在一個棺材里,最浪漫。」
沈瑩聽完徐民成的話之後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可仔細想一想,徐民成說得挺對的。
《西廂記》雲:生則同衾,死則同穴。
白居易也在《長恨歌》中寫過: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多浪漫啊。
徐民成說:「有很多人是一直在一起的,但他們最後沒有在一起。」
沈瑩沒說話,靠在他的胸口靜靜地聽著他的聲音。
徐民成說:「我小時候聽我們那條街的老人們說過,要是夫妻兩個人先後死了,還想一起投胎,放到一個棺材里就好了。」
沈瑩說:「你怎么又信這個又信那個。」
徐民成笑了:「本來是不信的。現在有點兒信了。」
沈瑩說:「唔。」
徐民成說:「沈瑩,你答應我一件事兒。」
沈瑩點點頭:「你說。」
徐民成說:「我先比你死是肯定的。你再嫁給別人什么的,我都能接受。我也不想你因為我耽誤了一輩子。我唯一的要求就是,你離開的時候,告訴一下你兒子或者女兒,把你放我棺材里。」
沈瑩點頭,鄭重其事地說:「好,我答應你。」
徐民成問:「我這么要求是不是太自私了?」
沈瑩說:「不自私。你是全世界最偉大的人。
」
徐民成被沈瑩逗笑了:「你這樣,我倒真有種自己是英雄的感覺了。」
沈瑩說:「你本來就是英雄。我一個人的英雄。」
徐民成說:「一個人的英雄算什么英雄。」
沈瑩說:「或許別人覺得全世界的英雄才是英雄,但我就覺得,我的英雄才是英雄。」
徐民成刮了一下沈瑩的鼻子,說:「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