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章 星河轉(2 / 2)

「廚娘咋告假了?那今天晚膳誰做啊?沒聽嬤嬤提起啊!」月菱比適才更急了幾分,又道,「不成,我得去看個究竟。」

「不禁逗的丫頭!」顧姮嗔道,「這好的歹的你怎么聽不明白?還是來說說你剛剛聽見什么了。一驚一乍的。」

月菱愣了半晌沒能回神,卻也想起了剛才在院子里聽來的話,道:「是府里來的嬤嬤說的,說是年初與北夷一戰,河套的將軍通敵叛國,如今事情敗露,當今命錦衣衛抓人。偏那將軍得了信,據說往南邊逃來了。奴婢就在想,會不會恰巧往咱們蘇州來了?我們正要去京城,這萬一撞上了……」

月菱還未說完,便被顧姮輕輕敲了敲腦袋,道:「你終日都在琢磨甚么有的沒的?」

月菱吐了吐舌頭,道:「我也是說萬一嘛……對了,我還是去看看廚娘告假了,今晚廚房里哪個掌勺才好。」

顧姮失笑道:「都說了適才是逗你的,你這丫頭……」

「啊,大娘子,你怎么這般捉弄我。」月菱摸了摸自己圓滾滾的肚子,哀怨地看著顧姮。顧姮眨眨眼,道:「我聽說京城里的食物和咱們蘇州的很不一樣。後日你隨我去了京城,怕是吃不到咱們的蘇州菜了。」

月菱吃慣了府中掌勺廚娘的菜色,又是個貪嘴的,顧姮此話真是戳中了她的痛處,哀嘆了一聲,竟是愁眉苦臉地道:「……大娘子,不如咱們把府里的廚娘也帶去?」

「她所有家人都在蘇州呢,再說又不是咱們府里簽了死契的人,哪里能說帶走就帶走?」顧姮看她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模樣,終於息了逗她的心思,道,「好了,燕京天子腳下,地大物博,還能缺得了你吃的不成?再過二十日,便是冬月十五,你去備些香燭紙錢,路上怕是買不到的。」

提到冬月十五,月菱也立即收斂了神色,認真地道:「奴婢這就去。」

顧姮輕輕頷首,適才聽月菱提起逃犯,又是錦衣衛,她難免便想到了張家伯伯。

夜間用過晚膳,月菱服侍顧姮沐浴洗漱,卻見顧姮並不如往常拿書來看,而是從梨花木櫃子的上層取出了一個盒子,月菱不記得這盒子里裝的是什么,見這盒子周身雕刻著繁復的花紋,材質又是上等的檀香木,料定這盒子里的東西必然很重要,因好奇道:「大娘子,您這盒子里裝了甚么稀罕的東西?」

只見顧姮淡淡一笑,將盒子打開了,里面儼然擱著一件用錦帕包著的小物件。

月菱更是稀罕了幾分,若她沒有記錯,這帕子該是兩年前,顧姮親手綉了三天三夜綉成的。顧姮女紅精湛,不過她是大家千金,平素是很少親手動針線的。之前找不到,她還以為落到什么地方去了,見顧姮沒有問起,也就沒放心上。沒料到竟是被顧姮收起來了。

顧姮將帕子解開,只見里頭放著一個憨態可掬的魚形陶哨,大抵放了多年,陶哨表面的漆有些脫落。月菱怎么也沒想顧姮精心收著的東西竟會是一個有些年頭的尋常小兒玩具。她不明白顧姮的用意,道:「大娘子,您拿這娃娃哨出來做甚么?」

顧姮道:「這魚哨是張家伯伯送我的。」她抿唇一笑,「一段時間沒看,都脫漆了。只能到了京里再讓人上漆。月菱,你將它放到咱們的行李里。務必放好了。」

月菱趕緊應了一聲,其實她並不清楚顧家和張家的事情,但看得出來,顧姮十分在意張家的事情。她捧著盒子出去了,顧姮並未立即歇下,開了半扇窗子,今夜倒是放晴了,黑漆漆的天上掛著一輪下弦月,幾粒星辰閃著黯淡的光澤。

今日月菱提起京中逃犯與錦衣衛,顧姮難免便想到了張家伯伯與張家公子。

當日的事情,她的確是一無所知,但後來兩年多沒有張家伯伯的消息傳來,她隱隱覺得有些不對,便詢問了李嬤嬤。李嬤嬤許是見時隔兩年,顧姮也年紀大了,便合盤與她說了。得知一向待自己不錯的張家伯伯昔年落難逃亡至蘇州她家,她的父親非但沒有出手相助,反而落井下石,將張家伯伯供了出去,導致張家父子身亡此地,她便無論如何也不能釋懷。

李嬤嬤說那天是冬月十五。事後她和月釧曾悄悄打聽過張家父子的屍首何處。可除了白茫茫的一片雪將一夜的血腥與污穢掩埋,她們只打聽到官府撤銷搜捕令的消息。聽說張家父子的屍首已被運回了京城交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