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燕回時(2 / 2)

李嬤嬤付清了房錢,方將行李都安置在早就雇好的馬車之中。顧姮用罷早膳,也戴好幕籬出門,巧是隔壁的房客也拿著行李出來,是個頭發花白的老者,顧姮與之照面,略略頷首,老者臉帶微笑,很是和藹。待月菱上前攙扶顧姮的時候,那老者身後也來了一名年輕男子,這男子與老者有幾分相像,卻是眇了一目,未戴眼罩,瞳仁極少,眼白甚多,顯得十分詭異可怕。

月菱自知顧姮失憶,便萬般擔心顧姮的身子,連著兩夜未曾好睡,加之她年紀又小,一對上男子的眼睛便捂住嘴巴輕呼了一聲,那男子果然立即變了臉色,目露陰森,顧姮趕緊呵斥月菱道:「月菱不得無禮!還不快點向這位公子賠罪?!」

月菱知道自己惹事了,低著腦袋,顫著身子,語速極快地道了歉,卻是不敢多看那男子一眼。男子上前一步,站在顧姮前面,冷笑著:「賠禮?為何要賠禮了?這位娘子你倒是說說。」

顧姮沒料到這人竟如此在意瞎掉的那只眼睛,一時賠禮不是,不賠禮更不是。好在一旁的老者輕咳一聲,說道:「朗兒不得無禮。讓小娘子受驚了,原是犬子的過錯。」

見年輕男子很聽其父的話,果然退到了一旁,顧姮不由輕呼了一聲,道:「哪里哪里,婢子不懂事,老先生海涵,不予計較。」

說罷,顧姮見老者也是背著包袱,顯然是要離開客棧,因此主動讓兩人先行下樓。

扶著老者離開,至客棧玄關處,那眇目男子依舊回首涼颼颼地看了一眼顧姮,顧姮波瀾不驚,對其微微頷首,他便勾了勾嘴角,目光陰沉,眼白極多幾不見瞳仁的眇目甚是可怕。好在小二很快牽來兩人的馬匹,兩人騎上馬去,同是往燕京去的方向。

李嬤嬤侯在客棧外,剛剛也是看到了這父子二人與顧姮她們的沖突,概因三兩句就揭過去了,她才沒入內,此刻見兩人絕塵而去,顧姮與月菱也到了跟前,不免問道:「娘子,適才出了何事?」

顧姮便道:「小事而已。」又對月菱道,「月菱,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普天之下,相貌奇異者多,往後不可以如此大驚小怪。」

月菱知道自己犯錯了,乖乖地應了一聲。又聽李嬤嬤道:「原來如此。這父子二人是昨日入住的,看著裝打扮,像是往京中赴任的。」說到此處,李嬤嬤便不再多說,畢竟事情已經過去,她道:「娘子,咱們現在便啟程了嗎?」

「啟程罷。」顧姮說罷,月菱便先行上了馬車,掀開簾子牽顧姮上來。

一路再平安不過,到燕京之時,正是四月初五,當今千秋。是日普天同慶,燕京城一派歌舞升平之象,縱然月菱之前來過燕京城,也不由為眼前景象驚訝到,稍稍掀了簾子,好奇地不住張望。又問顧姮燕京城有甚么好玩好吃的。

顧姮幼時在燕京城長到六歲,在五歲那年——張家太太去世之前,是她生平最快活的日子。後來隨著顧正德外放之蘇州,她也離開了燕京城,沒想到再回來已經是這么許多年後,而這熟悉的城,卻早已沒了熟悉的人。想了片刻,顧姮便撿了一些燕京城里的特色小吃說給月菱聽。

顧姮正說到油茶等物,忽馬車一頓,但見一隊甲士排列有序地將行人車馬都攔至道路兩旁,清出的道路立時有兩列二十余人的甲士手握兵器,在前排開路,甲士之後便是兩輛一前一後,分別由八名、六名皂衣侍從抬著的罩著杏黃色貢緞的輿轎。

顧姮心道,這等排場竟是朝中親王出行,果然聽外間有人議論,說道:「看這儀仗,當是皇叔岷王與岷王世子出行。」

普天之下怕是沒有人不知道皇叔岷王,顧姮亦是有所耳聞,料知岷王是為賀當今千秋而入京的,只和眾人屏息待岷王的人過去。就在那輿轎經過顧姮跟前的時候,忽聽隊伍前方傳來一陣不大不小的動靜,輿轎被迫停下,便有甲士至岷王輿轎前稟報:「啟稟王爺,是名東廠的檔頭,說是急著出城辦事,不慎沖撞了王爺。屬下已將人拿下,請王爺指示。」

「混賬,這等事情還需稟報本王?!按以往處置即可。」岷王冷聲道。

那甲士立即底下頭去,戰戰兢兢地稱是。片刻,岷王又道:「且慢。今日陛下千秋,不宜打殺,將人交給大理寺看守,日後再行發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