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家(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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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可還記得六年前的那個雪夜……」

當然記得。那年的蘇州下了很大的一場雪。厚厚地鋪了一地。那時京城的消息還未傳來蘇州,他們還不知道張家父子已是朝廷欽犯。老爺滿以為張家父子是因公干而來,讓人備了好菜好酒。明亮的炭火啪啪作響,小爐上煨著地窖里放了好些年的陳酒。老爺有意向張家父親打探京中的消息。張家父親已是錦衣衛的千戶,他的地位已然不低,若能得他相助一二,何愁不回京中做官?

可顧正德應該很清楚,因為早在好多年前他就探過張家父親的口風。

只是這張家父親——張闕實在是太過迂腐,迂腐到不知變通。而這樣耿直到迂腐、不懂官場的人究竟是如何坐上錦衣衛千戶的位置的?顧正德一直想不通。

那夜的風雪極大,顧婠也不會忘記那披戴了一身的風雪站在院子里的少年。鵝毛大的雪花落在少年的肩上,眉角,覆上了薄薄的一層雪白。張闕沒有留下用膳的意思,令少年站在院子里相侯,看樣子似乎要與顧正德說一二句話便離開的。顧婠記得那少年的身姿挺拔而頎長,沒有任何表情的臉上竟也從眼神中流露出些許落寞來。她不懂那眼神意味著什么,她當時還是個張揚的、在父母庇佑下到處闖禍的調皮千金。

是身邊的大丫鬟告訴她,那個好看卻落寞的少年是顧姮的未婚夫。

顧姮嗎?那個病的快要死掉的姐姐。若不是她經常去向老祖宗請安,自己就要忘記她的存在的姐姐。而這個姐姐的未婚夫竟然是這么明亮的少年,即便站在暗夜的大雪中,依舊挺拔蒼翠的少年。

在內屋敘話的人遲遲沒有出來。少年身上的雪積的越來越厚。她終於忍不住出去招呼他:「喂!你要不要進屋來?」這是她第一次和一個初見的外男說話,但也許是雪夜太冷,她張揚的聲音中隱藏著極輕的顫抖。

她滿懷期待地等著少年的回答,可是少年無視了她。那時的她無法無天,也跟著府里的師傅玩槍弄棍,少年的無視徹底激怒了她,她抽|出身上帶著的長鞭便向少年揮去。只是被少年躲過了。他的目光帶著憤懣,在她以為他會一巴掌打下來的時候,他放過了她。

「我不打阿姮的妹妹。」

他這么說。因為顧姮?她嚷嚷道:「顧姮是個病秧子!你要打就打,我不稀罕沾病秧子的光!」

不管她怎么鬧,少年仍是沒有理會,最後反而是她驚動了父親,被強行帶了下去。

那少年是怎么留下的,她並不知道。和所有的人一樣,他們只知道顧正德留了張家父子一夜,至於張家父子是為何來的顧家,府里說是張闕有意托孤,而顧婠自然是不信的。前一刻還分明要趕緊離開的人又怎么會有托孤的意思?至於張家父子來顧家的真正原因誰知道呢?又有誰在意?

總之第二夜大雪,有官兵沖入別院,張家父子像是完全失去抵抗能力一般,等沖到二重門的時候已是鮮血流了一地。少年被張闕護在身後,時年十歲的顧婠拿著刀子悄悄躲在暗處,等少年猝不及防地倒下的時候,她本意只是要拿刀子將他抓住,卻一個不慎跌了去,刀鋒於是劃在少年的臉上,從額前到側臉。那道傷口極深,鮮血立時就染紅了少年的半張臉。

「小賊莫劫持小女!」

這是她沒預料到的,她的本意不過是想滅一滅少年的威風,讓他不要眼底只有那個毫不知情的病秧子一個,讓他知道顧家還是有別的人的。或許還要他為昨晚的魯莽道歉。但是……鮮血就這么染紅了少年的臉,看著他強忍著痛苦的模樣……顧婠很怕,手里的刀掉在地上。隨後她便被人抱了起來,躲到了安全的地方,那困獸一般的張家父子,一身的鮮血……

「顧正德老賊!我來此只為退婚,不願連累爾等!你竟為何有如此心肝,將我出賣!」

……

她不記得那晚的雪是什么時候停的。不記得張家父子是如何突圍,離開顧府後又在十里之外被人帶回來屍體。她只記得少年近在咫尺的臉,非常好看,也非常冷漠的臉。還有那一道深刻的疤痕……

可是那道疤痕再怎么相似,終究比那日觸目驚心的要短了許多。

更何況,那個少年早就應該死在六年前的雪夜里。若世間還有他的存在,也只能是地獄里逃脫的鬼魂。想到此處,顧婠又輕輕地搖頭,道:「我近來神思不寧,大概是我想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