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狗娃從彈坑里面抬起腦袋又朝外面瞄了幾眼，然後低下頭對劉胡子說道：「你別說的這么輕松！就像是所有的麻煩都由你扛了似地，擔任掩護的人也不好打。咱們是兩個人打一輛鬼子戰車，他們是三個人擋七輛。你仔細算算誰吃虧？」

「狗娃！咱們就別斗嘴了。都是從死人堆里面滾出來的自家兄弟，我知道對不住他們！周圍都是鬼子戰車，這炸戰車的和打掩護的最後都是個死！我就想咱們班的弟兄能夠死的壯烈一點！最少也得抱著一輛鬼子戰車上路！」

劉胡子的這幾句話說的趙狗娃用拳頭直捶地面，趙狗娃的內心顯然在進行著一場交戰。劉胡子已經說明了他們去炸戰車只能是有去無回，明知道要送命還得上前，這有些不符合趙狗娃的做人准則。

跟在胡宗南手底下吃了三四年的軍餉，讓趙狗娃明白了一個道理：在戰場上要想保命，你就得縮起來。明知道要送命還上前的家伙不是英雄，而是傻蛋！

照例說趙狗娃應該毫不猶豫的拒絕劉胡子的提議，畢竟這和他保命混軍餉的准側是有抵觸的，可趙狗娃的話已經到了嘴邊，卻就是說不出來。

「狗日的小鬼子！老子這下毀了！這下毀了！可惜吃了這么多年的糧食才長出的這一百來斤，今天看來是要交待在這里了！」

在一連串自言自語式的嘟囔之後，趙狗娃抬起了他的腦袋對劉胡子說道：「你就是老子命中的克星！下輩子老子打死也不和你待在一個彈坑里面！」

劉胡子笑了，他在心里面對趙狗娃說道，下輩子，咱們還要做弟兄！

「石頭頭！老康！周順風！別說我魏驢蛋不仗義！是狗日的副班長要咱們去跟鬼子玩命！你們掩護，我跟著副班長上！不願意干的老子也不怪你們！要是有活著離開的，別忘了找長官要老子的賣命錢！」

趙狗娃這幾句話幾乎將一個士兵不應該說的東西都說了出來。他不但鼓勵他的弟兄們果斷離去，還將武漢政府給陣亡官兵的撫恤金說成了賣命錢。可以說是犯了大忌諱！

但是在這樣的時間這樣的地點，又怎么會有人去責怪趙狗娃說了「實話」。

人死了，什么都是虛的，什么英雄的稱號，什么大洋鈔票，對於死了的人來說，毫無價值！

死後得到的一切不過是給活人留個念想罷了。

「趙狗娃！你狗日的要動手就趕快！這么大的嗓門都快把小鬼子給喊過來了！既然是副班長發話！我們幾個遵命就是了！」

從幾十米開外的地方傳來了回答，雖然里面夾雜著不少的臟話，但還是同意了劉胡子的計劃。

不過劉胡子並沒有注意到，在趙狗娃和石頭、周順風、老康的對話里面已經用「副班長」這個新稱呼取代了之前的「胡子」。

劉胡子的集束手榴彈一直掛在他的屁股後面，他這樣做是為了讓自己的動作更加敏捷，手里面拿著一大捆手榴彈沖鋒，終究還是比較麻煩的事情，將手榴彈掛在後面，騰出來的雙手還能打手榴彈掩護和使用手槍。

不過現在，這一切都用不著了！劉胡子和趙狗娃距離他們的目標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離，周圍又沒有鬼子步兵保護，劉胡子和趙狗娃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就是抱著集束手榴彈沖到鬼子的戰車旁邊，然後講手榴彈塞到鬼子戰車的履帶中間去。當然，不能忘了拉弦。

「快！戰車上的機槍不響了！好機會！就是現在！上！」

劉胡子剛把集束手榴彈拿好就看見剛才那輛開倒車的鬼子戰車上面的機槍停止了射擊。雖然不知道到底是因為什么原因，但眼下的確是炸掉這輛日本戰車的絕好機會。劉胡子不打算放過！

劉胡子是喊出「上」這個字之後才動身的，當劉胡子剛剛爬起來的時候，趙狗娃已經像一陣風一樣從他的身邊掠了過去。這小子提前行動了！

看到劉胡子和趙狗娃開始了動作，石頭、周順風和老康開始拼命丟手榴彈，他們的目標是另外幾輛鬼子戰車，特別是距離劉胡子和趙狗娃要炸的那輛八九式戰車比較近的那幾輛，更是受到了石頭、周順風和老康的特別照顧。

接二連三的手榴彈爆炸將日軍戰車駕駛員的視線攪的一團亂。為了防止被手榴彈爆炸以後產生的碎片傷到，日軍戰車部隊的駕駛員們紛紛選擇了轉向回避。用戰車車身的側面去抵擋那些致命的彈片。

劉胡子和趙狗娃沒有分心去關注這些事情，既然將掩護的任務交給了同伴，劉胡子和趙狗娃就絕對信任他們。現在劉胡子和趙狗娃的眼中只有他們要炸毀的那輛八九式戰車。

「混蛋！是中國敢死隊！！倒車！繼續倒車！機槍！機槍准備好了沒有！射擊！射擊啊！」

劉胡子和趙狗娃的目標正是二號車。看著兩名懷抱著集束手榴彈的中國士兵向著二號車猛撲而來，駕駛室里面的車長立即驚呼了起來！他一面命令駕駛員高速倒車試圖甩開劉胡子和趙狗娃，一面大聲呼喊著作戰室里面的裝填手和五十嵐少佐。

「八嘎！讓我回到位置上去！」

「不！這樣來不及！你還是下去吧！少佐！」

五十嵐少佐聽到車長呼喊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往上爬，回到機槍射手的位置上去。不過他的企圖被裝填手無情的擊破了！

車長口中的「中國敢死隊」指的是什么，裝填手非常的清楚，他仿佛已經看到了在戰車外面，懷抱著燃燒的炸葯包或者是集束手榴彈的中國士兵。如果機槍不能馬上恢復射擊，那二號戰車將會非常的危險。

裝填手已經顧不上五十嵐少佐的感受了，他連抓帶扯的向上爬，在經過五十嵐少佐肩膀的時候，裝填手還用胳膊和手肘死命的將五十嵐少佐往下砸。

在連續的重擊之下，卡在炮塔中間的五十嵐少佐終於開始往下落。剛剛對五十嵐少佐下完黑手的裝填手並沒有見好就收，而是接連兩腳踩在了五十嵐少佐的肩膀和頭頂上。然後借著反作用力爬到了機槍的後面。短短的幾秒鍾里面五十嵐少佐先挨黑手又挨黑腳，摔倒在炮長身上的五十嵐少佐苦不堪言。

不過現在他已經顧不上這些了！

「開槍！快開槍！」

車長的聲調都變了！可想而知外面的情況已經糟糕到了怎樣的地步！

劉胡子和趙狗娃在四號戰車的一左一右跑得飛快，他們都已經拉掉了手榴彈的拉弦。

炮塔里面的裝填手用力的抓住機槍尾部，然後開始尋找他要射殺的目標，他很快便發現自己處於兩難得境地，左右兩邊都有中國人。他最多只能來得及解決掉一邊。

「啊！啊！」

裝填手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叫聲，他死命的扣動扳機，從槍口飛出的子彈將一名中國士兵打的血肉模糊。而在另一側，冒著尾煙的集束手榴彈被一雙大手用力的塞到了八九式戰車的履帶里面。

「轟！」

一聲巨響！八九式戰車被炸癱在了原地，很快便燃燒了起來。

二號戰車旁邊的一個彈坑里面，劉胡子趴在地上滿臉都是淚水！鬼子機槍手最後的選擇讓劉胡子活了下來，這回趙狗娃的運氣又輸給了劉胡子。

「老子也許真的是克你的掃把星！兄弟！你先走一步！我隨後就來！」

指揮車中的清武少佐看到二號戰車的結局之後，一拳砸在了駕駛室前方的鋼板上！然後他撕心裂肺的叫了起來：「啊！我要報仇！轉向！干掉那幾個中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