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一十一章·「所以神明果然不是好東西」(1 / 2)

第一玩家 封遙睡不夠 2055 字 202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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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謂的出發感,其終點是受控的死亡。

人們一旦預料到自己的死亡,並平靜地接受它,便會迎來強烈的安定感。

因為他們知道,在此之前,一切的行為都擁有意義。他們會無比清晰地知曉自己的結局,他們行動的路線將始終不變,由生至死。

奈落足足經歷了,長達四天多的這種出發感。

像是拎起背包,要開始一場遙遠的旅程,她的心緒變得無比平靜。

在這些天,她想起了很多東西。

比如,小時候,來自家族的聲聲叮囑。

一路成長以來,每日苦練的槍法。

背負著任務登上那艘船時,心中的陰郁。

以及,被公主抓走時,失去生命力,被吸干靈魂的痛苦。

還有……

在最絕望的時候,她看見濃雲般的黑暗中,伸出的那只手。

對她伸出的手。

那只手的主人依舊站在她的面前,如同她每一次看見他的那樣。

她隔著一層窄窄的晨霧和水氣,長久地注視著他。晨光像剪開水面,劃開乳白的花瓣般落在他的臉上。

她就要離開了。

盡管她才剛剛知道他真正的名字。

「蘇明安。」她說:「我想回家。」

「在之後……我會讓人送你回去。」蘇明安說。

奈落露出笑容:

「我在活著的時候,就好像自己永遠不會死去……但到了死的時候,卻感覺自己好像從來沒有活過。」

「……」

「幫我看看這個世界的明天,好嗎?」奈落說:「如果,你能從那座雲上城回來的話,幫我……照顧朵雅,好嗎?我在這里沒有認識的人,她是對我最好的人。」

「……」

「現在想想,我這一輩子中最快樂的時光,居然是看見你來救我的時候。」奈落輕聲說:

「你是王子,我是中了魔咒的公主。」

說完這句,她忽然注意到,她的視野,再度開始模糊。

一股強烈的虛弱感攀附上升,她有種極為明顯的預感。

她垂眸,看見蒼白的色澤,開始一點點攀上她火紅的發。

象征年輕、張揚的火紅長發下,她那格外纖長的眼,正漸漸顯出血絲。

在暖風的吹拂下,她的發絲開始變白、變枯,那雙漂亮的眼睛漸漸變得渾濁,眼白趨向發黃,原本白皙的皮膚更是皸裂般出現了皺紋。

恍若時間瀑布在這一刻完全墜下,她的生命力在短短幾秒間被迅速抽走。

回光返照的時間過去了。

晨光在她漸漸變得蒼老的臉上晃動著,她的眼里現出流轉的些微水光。

無法被阻擋的生命流逝,在蘇明安和億萬觀眾眼前上演著,這是人力無法阻擋的老去,是生命默然走向終結的庄嚴過程。

在生命的最後時刻,奈落看見,面前人終於微微動容,對方那過於鎮靜的面容,終於有了細微的變動。

她曾在小的時候,像同齡人那般,寫過傷感的詩詞。

她說,假使有一天她將要離去,她希望,像是刻骨留痕,柴堆烈火,她要她的名字在人們心中留下印記。

她希望,她不要什么火葬或土埋,只希望有人能用盡全力抱緊她,為她造一座滾燙的墓碑。

但很顯然,這只是「詩詞」而已。

就像她,

也只是無法離開這個世界的「npc」而已。

她抱緊了手里的鮮花。

暖風吹起她漸漸變得蒼白的長發,那原本如同盛放於火中的,紅玫瑰一般的,年輕美麗的臉,漸漸出現了歲月的刻痕。

曾經年輕氣盛,明媚如風的大小姐,忽地露出了笑容。

「我可不隨你上那座雲上城了。」

面對著蒼藍曠遠的天空,面對著和平寧靜的普拉亞,她輕輕笑了。

「你一定要……」她說:「永遠記住本小姐,永遠。」

下一刻,

蒼白完全染上了她的發,她閉上雙眼,剎那融入淺淡的風中。

「蘇明安。」

「你要記得……」她的睫毛顫了顫:「……我叫奈落。」

……

那抹鮮艷的火紅消逝了。

……

【你這家伙,我告訴你——我已經不會再犯傻了,不會再愛你了!】

【你要記住,這世上,不會再有像我這么愛你的女人了!】

【你就用這一生去後悔去吧!】

……

【喜歡嗎?要我送你嗎?可是母親說這東西會成為我的陪嫁品哎,很珍貴的……】

【——凜,你看,你看,我現在好不好看?】

【你要去做什么,帶上本小姐吧。鑒於你讓本小姐恢復青春美貌,我可以給你一次機會。】

【我想我就算老成這樣了,耳背了,也不至於聽不清你的名字。】

【那么,你可一定要帶我上那座雲上城啊,那可是我從小以來,屬於冒險家天性的幻想!我可是米爾家族的小姐!】

……

【——你腿怎么了?】

【——嗯,啊。總之就是不太好走路,我累嘛。】

……

【——奈落,將他人的記憶化作自己的墓碑,是最沒有意義的行為。】

【——可是,她只是……想回家了。】

……

【送給你。】

……

【我不記得我的名字了。】

【但我記得你。】

……

【帶我……回家,好嗎?】

……

……

暖風掠過這片土地,時間推移。

正午時分,普拉亞的中央區山坡上,立起了一座小小的石碑。

朵雅崩潰地趴在石碑上,淚流滿面。

她的身旁,站著穿著黑衣的一眾魂獵,其中,有著在這幾天剛剛喜歡上奈落,打算表白的年輕小伙子。

他們閉著雙眼,低垂著頭,像在進行一場在普通不過的告別儀式。

在這片土地上,生死的交接再平常不過。

只不過,這一次的逝者,有些特殊。

她在一種不合適的年齡段,以一種完全背離的方式離去了。

蘇明安拿著刻刀,將奈落紙張上的詩,刻在她的墓碑上。

歪斜的青年木雕,倒在他的身邊,鮮花簇擁著小小的石碑,地上有著一縷未被拾起的白發。

蘇明安的手並不穩,也並不擅長在石頭上刻東西,但在明狀態的幫助下,極大的力氣幫助他將小字一點點刻了上去。

他刻得極為認真,像完成一件藝術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