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九十四章·「你成功了。」(1 / 1)

第一玩家 封遙睡不夠 2254 字 202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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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安看向茜伯爾。她站在煙霧里,還在接受玖神的力量,她沒有聽到他與影子的談話。她的詛咒已經被玖神的力量壓制住,她會一如未來,信仰玖神,永恆不變。……雖然,代價是,她會被所有人拋棄,放逐。她會被排斥、趕走、看不起,她會被迫住在環境惡劣的地方,沒成年就要靠自己打獵為生,她會淪落到……身邊連一個說得上話的人也沒有,在被信仰壟斷的穹地里活得戰戰兢兢。她會失去一切……包括高貴的地位,澤萬小姐的身份,卓越的天賦。……她會失去剛剛與她道別的封祺祺。從此以後,封祺祺變成了封長。。他們之間,有著一條信仰、成長與痛苦連成的天塹,誰也無法跨越,哪怕死亡都無法將這道隔絕解除。他是佰神之子。她是玖神的唯一信仰者。再度見面時,發誓要為死去族民贖罪的封長,不會因為私情而放過信仰玖神之人。哪怕她是最為「正確」之人。……【「茜茜。」】【「聰明點,就趕緊找個地方去自殺。」】【「——不要再在其他引導者面前丟人現眼。你身上的玖神味道,實在令人作嘔。」】……茜伯爾看向手里彩色的糖果,似乎看了很久,很久。這枚由她和哥哥一同包裹的糖果,糖果殼已經完全焦糊,如同一灘爛泥。在看到還望著她的蘇明安時,她抿了抿唇。「走吧。」她說。她依然很虛弱,但詛咒已經被完全壓制,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她都會很安全。蘇明安背起了她,看向旁邊微笑著的影子。這個滿面疤痕的少年一直保持著一股奇異的笑容,眼神很微妙地看著他。「你呢?你要去哪里?」他問。影子輕聲說:「之前,和你說過,為了把你從未來短暫地拉過來,我付出了一點『代價』。」「什么代價?」蘇明安知道,這超出影子權柄之外的能力,肯定要付出相當恐怖的代價。影子笑著看著他。「你現在就能看到了。」影子說。下一刻,他的身形突然開始縮小。輕微的拍擊聲,響在蘇明安的耳邊,他看見影子的身形不斷壓低,壓低,兩邊的雙手不斷緊縮,一雙鮮紅如血的眼睛開始縮小。「嘩啦——!」……而後,他看見了一對,拍擊在他眼前的,飛舞著黑色羽毛的翅翼。通體漆黑,雙目血紅的渡鴉,注視著他的雙眼。……【逆時者,口不能言,形不能成,以渡鴉之型為世,僅可喚出神明之名。】這是那張羊皮卷上,茜伯爾翻譯過來的話。……影子強行忤逆時間,將蘇明安短暫拉過來的代價就是——他將化為一只渡鴉。他從此,不再能說尋常的語言,不能以人形立於此世,不能享受任何世間屬於人類的繁華,而僅能成為一只漆黑的鴉鳥,這就是他忤逆時間的代價。或許,他將在之後,利用先知先覺,混成佰神的神使身份,極其諷刺地,成為人們眼里「佰神」神使的象征。……然後他會來到那扇夜色下的窗前,找到五年後的蘇明安。他會張開那對尖尖的鳥喙,睜開那對鮮紅的雙眼,看向仍無所知的蘇明安。「佰神大人。」他會叫出這樣的稱呼。他會,利用這聲稱呼,讓蘇明安誤以為他自己是佰神,而後讓蘇明安自發地去收集佰神的三大權柄,以幫助到身邊的茜伯爾。他會,故意在第一部族,像坨shi一樣黏在蘇明安的肩膀,怎么拉都拉不走。他要,故意讓蘇明安暴露在第一部族的視線之下。讓蘇明安被迫站在茜伯爾的這一邊。他會,讓蘇明安踏入那條地下通道,發起時間的逆轉。他鏈接了過去與未來,布了一個很大,很大的時間之網。這盤局,將佰神,玖神,將外來人,第一部族,將蘇明安,將茜伯爾,甚至將他自己……將整片穹地都籠罩了進去,只為獲得一名忠實的信徒,為了古老的,真正的神明的蘇醒。為了扭轉人們被虛構了的信仰,讓他們回歸庇佑他們之神的懷抱。三百二十七次。他做到了。蘇明安想起了在初遇渡鴉時,聽見的系統提示。……【你是否選擇接受渡鴉的跟隨?】【如選擇是,你將接受主線任務1·「花開之日」。如選擇否,你將接受主線任務2·「至暗之路」】【注意:兩條線路皆為「玖神線」線路,將通向同一個結局。】……蘇明安好像明白,為什么哪怕是接受了渡鴉的跟隨,通向的也是「玖神線」了。……原來如此。因為渡鴉,本就是玖神的神使。而蘇明安既不是佰神,也不是玖神。渡鴉在未來,叫了他一聲「佰神」來騙他。又在過去,說他是「玖神」來騙茜伯爾。這些他自認為的身份,其實都是渡鴉的布局之謊。他是個被渡鴉算計進去的普通冒險者。渡鴉朝他叫了一聲,那雙鮮紅的眼里滿是笑意。它揚起翅膀,轉頭飛去。它像只撲向藍天的蒼鷹,像駿馬疾馳向原野。它在向著高天與自由而去。它會等待,等待在穹地,等待五年之後與蘇明安的再會。一如它在這三百二十七次中,日復一日,等候信徒的產生。一如它在這千年中,年復一年,等候古老之神的蘇醒。……蘇明安背起茜伯爾。碎裂的葉片落在他們的頭上和肩膀上,鮮紅的火如同薄暮般四散開來。「你為什么要救我?」茜伯爾突然出聲。蘇明安側頭,看了她一眼。她身上有一股讓人印象鮮明的生氣,像被萬物眷顧,哪怕在這種被火包圍的時刻,她的眼神也很亮。「……因為你未來會成為一個很好的人。」他說。他看了眼系統欄,好感度沒動靜,很遺憾。「我信仰了玖神,從此以後,哪怕是哥哥都會遠離我。」茜伯爾說。「不會,未來會有一個位次第一的冒險者,和你一起走下去。」蘇明安說。「剛剛影子騙我說你是玖神,你難道也是玖神的神使嗎?不然,你怎么能推測到未來的事?」茜伯爾說。「如果我就是未來的那個,會陪你走下去的冒險者呢?」蘇明安說。「我才不信。」茜伯爾說:「我是這片土地上唯一的異教徒,沒有人會和我一起同行。」蘇明安沒說話。「……除非你和我簽訂契約,我就信你。」茜伯爾說。「什么契約?」「玖神大人剛剛教給我的,一種簽訂契約的辦法。有了這個契約,我就不怕你未來會消失。」「你簽吧。」蘇明安說。茜伯爾的手向前伸。他抬起手,捏住她的手指。「在玖神的見證下,我與你締結永不反悔的條約。」茜伯爾說:「——與面前之人,同行至最後的誓言成立。」這一次,她的聲音和緩又輕柔,沒有絲毫的侵略性。往年之後,那野狼般的野性,還沒有在她的身上浮現。未來,她將經歷她此前從未有過的悲劇。與世為敵的無力感,將無比清晰地降臨在她的身上。她將以單薄的人類之身,對抗這片天地。她將如烈焰般毀滅,瘋子般狂肆。她將如一匹凶狠的野狼。她將會學會剝皮,處刑和補刀,她將如林間的獵人一般警惕而孤獨。但此時,尚未經歷過一切的她,頭發才剛剛被染成白色的她,還是個剛剛取下祭祀冠,從岩漿旁離開的女孩。她捏著他的手指,動作並不冒犯,像只是在尋求一個安慰。「現在我跑不掉了?」蘇明安說出了她未來會對他說的話。「我許你跑。」茜伯爾說:「如果你能把你臉上的面具揭掉。」蘇明安微愣,才發現他的臉下掛著一抹白色的皮。他一直戴著「汪寒的人皮面具」,換了一張臉。現在一直被火燒著,這面具已經開始脫落。「好。」蘇明安摘下了面具。茜伯爾湊了上來,她仔仔細細地看了一圈他的臉。「好。」她說:「我記住了。」「你肯定沒記住。」蘇明安戴上了面具,立刻說。他明明這里讓茜伯爾看見了真容,但五年後的茜伯爾,很明顯沒有認出他。「……哼。」被他反駁,茜伯爾也不生氣,只是哼了一聲。她的脾氣一直都很好,只有未來的封長會讓她變得膽怯又畏懼。蘇明安正走著,忽然看見她伸長了手,拉扯著他的口袋,手上捏著個什么。「這是什么?」她問。她指間夾著的,是一枚黑黑的花籽。蘇明安想了起來,這估計是那幫孩子在地道里,給他塞糖時,往他口袋里裝的雜七雜八的東西。「咒火花種。」他說。「我沒聽說過這種花。」茜伯爾說:「穹地的花都很難開花,這里有嚴重的污染。」「這種花是例外。」蘇明安說:「它叫『咒火』,花語是,『等待』和『希望』。它不需要陽光,不需要雨露,只要跟在人的身邊,至少五年,就會開放。」「你是外來人,怎么會知道穹地的花語?」茜伯爾很疑惑。「這是你告訴我的。」「我可沒說過這些。」茜伯爾沉默片刻:「……這個花種,我可以拿走嗎?」「你拿去吧。」蘇明安沒有要留咒火花種的意思,五年對他而言太長,連一年都有些長。茜伯爾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在開口時,她的聲音格外柔和。那是一種讓人想到花枝搖曳,卻不會陷溺其中的聲音。「謝謝。」她說:「謝謝你,我會一直留著它。」她掀起紅袍,將那枚花種,藏在了她的發間。或許,多年之後,那枚小小的種子將會成長為一團火一般的花。它會靜靜在她雪白的發間藏著,像一枚隱藏在歲月里的小秘密。她會將它取出,向著眼前有些叛逆的冒險者,不耐煩地介紹著:【這是咒火之花。】【這是,有人在我小的時候,送我的禮物。】【……你這么盯著我做什么?這么想要?】【我提醒你,它至少需要五年才能開花,我估計你是看不到。】然後那位膽大妄為,說要贏到最後的冒險者,會告訴她——「茜茜,茜伯爾。」蘇明安看著她,說:「你一定會看到花開。」……蘇明安抬起頭。黎明灑入他漆黑的瞳中。他們一路走過燃燒著的火海,走過枯萎的黑草與碎葉,走過干涸的小溪。遠處傳來居住族民們熱鬧的交談聲,他們已經離開了那片滿是大火的森林,找到了有密閉建築的聚集地——「我不要住在這里。」茜伯爾卻這么說。她指著一個方向,讓他一直向前走。他們來到了一處,離黑牆很近的,森林邊緣的角落。這里有一棟安靜的木屋,像是很久沒人居住。嶙峋怪石般的漆黑流體物質堆積在四周,如同凝固的污泥。她說,她以後就在這里居住。她身上的玖神氣息只會越來越重,她不願害了那些族民。事實上,在未來,在蘇明安推開那扇木門時,她也確實等在這里。手握魂石,身披紅袍。父親給予她安全,母親給予她溫暖。她會立於被污染的天空之下,如同一團活火,眺望遠方的光明與自由。……「你要走了嗎?」她察覺到了他的離意。「嗯。」蘇明安突然問:「我與你簽訂了契約,但如果我未來一直沒有出現,你該怎么辦?」「……」茜伯爾沉默片刻:「我會等在這里的。」她說:「你也一定會出現。」「你接下來,打算怎么做?」蘇明安說。「我想……」茜伯爾抬頭,看向遠方。黎明灑在她的臉上。這一刻,她的眼神如同玻璃質般清澈明亮。「……我要推翻那座黑牆。」「我要……讓穹地得到久違的光明與自由。」……「叮——」系統提示響起,六點臨近。蘇明安即將徹底離開這條時間線,去召開「惡意者」放逐大會。在離開之時,他看見了她的眼睛。當人看見浩瀚的星群時,總會自行慚穢,感慨自己有多么渺小。但他望見她永遠明亮的眼睛,卻覺得他像是帶著靈魂的喘息,在向夜空中美麗的行星奔去。她的眼里有著一種曠野般的平靜,能讓人想到草原上疾馳的駿馬與風。茜伯爾也曾經做過一個夢。她夢見了一片森林,就像一片深綠的海洋。碧綠的線條順著她的視野延伸著,蔓延著,在最遠方的天際圓滑地融合。深埋在泥土里的咒火之花,生根於骯臟的泥土,在惡臭的黑泥中掙扎。遠處,葉片疊著葉片,枝條壓著枝條,萬物都在綠色的生長中延伸著,吟詠著。——然後一只飛鳥,穿過層層陰影,停在了花朵上方的土地上。她會同飛鳥一起,帶著那套紅袍,帶著那枚魂石,帶著她的信仰與靈魂,踏過這片詛咒與地獄——……飛鳥說,你會看到那片遙遠的大海。它說,茜伯爾。你一定會看到花開。…………【沒有人能馴服穹地人野蠻的靈魂。】【而他踩著夢而來,讓人們看見了那抹光明與自由。】【……花海終會盛開,燦爛終會歸來。】【終有人會來救贖你們不屈的靈魂。】【我被排斥的「怪物」們啊……】【畸形又何嘗不是一種美?】【——《玖神·輪回手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