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四十九章·「你希望我是霖光還是呂樹?」(1 / 2)

第一玩家 封遙睡不夠 2066 字 202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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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明安的視線滯住了。

他的手指扣在榮耀之獵的扳機上,遲遲沒能扣下去。

……霖光說,呂樹死了?

他的眼前有些朦朧。

呂樹是「跟隨者」,雖然一切機制都與玩家類似,但他不清楚呂樹如果死在副本里,是否還會像玩家那樣復活。

……如果呂樹真的死了呢?

……如果跟隨者真的不能復活呢?

「我再,問一遍。」蘇明安開口:「霖光,你到底是不是呂樹?不要隱瞞我,也不要騙我,哪怕有任務要求你隱瞞身份來幫助我,你也直說,我不需要這種幫助。」

鑒於第八世界穹地呂樹扮作黑袍人的經驗,他必須要確認這一點。

霖光聞言,臉色慘白地看著他,像是被抽去了所有生命力。

他的嘴巴長了張,臉上顯露出各色復雜的情緒,困惑、悲傷、緊張、憤怒……最後化為了迷茫。

他的眼里滿是絕望,他沒想到蘇明安依然要這樣問。

「你希望,我是霖光還是呂樹?」最終,他這么問。

「滴——滴——」持續的提示聲響起,紅光閃爍間,腕表的接收進程已經達到了30%。核心不斷鼓脹著,像是一枚吸取精華的心臟。

「我當然,希望你是呂……」蘇明安頓了頓:「這不重要。」

他當然希望面前的這個人是呂樹。

如果是呂樹,至少說明呂樹還活著,只是變成了一個腦殘。如果是霖光……那根據霖光剛才的話,呂樹已經死了。

這當然令他難以接受。

他還想到了一種可能——也許,在凱烏斯塔中,呂樹和其他玩家回到的不是一個時間點。

他們這些人回到了災變後42年,但呂樹回到了12年、02年或者更早?呂樹發現只有他自己回到了02年,為了達成夙願目標,布局,加入反派,成為高層,才會變成霖光……

以至於喪失了自我。

「路維斯——!」霖光盯著蘇明安的眼神,意識到他的想法,突然咆哮起來:

「你何其高傲——何其高傲——太高傲了!」

他的眼睛被氣得通紅,隱約有水光閃爍:

「——你還認為我這種人是副本模擬出來的嗎?我是活人,路維斯!你還認為只有呂樹這些玩家是真實的,我不能是一個平等的人嗎?只有玩家是人,我們就只是工具——你從沒把我當成朋友,只是因為我有利用價值才和我虛與委蛇。如果不是我像呂樹,你根本不會對我這么耐心……」

隆隆的撞擊聲響起。

在霖光發怒時,整棟建築都像是在震動,他身後血色的軟管瘋狂顫抖,發出刺耳的金屬撞擊聲。

而蘇明安冷眼看著這一幕,手指依然扣在扳機上。

如果呂樹變成了面前這般模樣,那還真是一種悲哀。

他突然懷念起呂樹曾經泡過的茶,碧色的茶葉漂浮在茶水上,瓷白的杯面透著一股古雅的生氣,那茶水清香清冽,讓人難以忘懷。

他想起在日常里身著漢服的呂樹,在過年時戴著妖狐面具的呂樹,平日里沉默不語卻能拼盡全力幫他的呂樹……

明明幾天前,一切都還很正常,為什么自凱烏斯塔開幕以後……諾爾缺失,無法進塔。呂樹甚至傳出死訊?

……他還會失去誰?

……他還能留下誰?

【瘋狂是人類的主題,我們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瘋】——可若是所有人都失去了自我,他一個人該怎么面對這無孔不入的瘋狂和【缺失】?

「霖光。」他說:「你看看你對待我的態度,難道是在平等地與我交朋友嗎?——你不過是在小心翼翼地捕捉一只要被豢養的,黑羽灰眼睛的鳥。一旦我反抗,你就要剪斷翅膀,殺死我身邊的所有人強留我,這樣的你,也配和我稱『平等』?你還好意思對我發怒?」

霖光愣住了。

他隱約的淚水懸留在眼角,他不明白他的這種交友方式為什么會有錯,沒人教過他該怎么做。

「而且,如果我沒附身阿克托,你難道會對我有親近感?我和你在十一區的花園別墅初遇時,如果那時我不是黑發灰眸,你難道會放過我?」蘇明安冷道:「你自己高高在上,沒將人類看作平等的靈魂,像對待牲口和奴隸一樣屠殺他們——你叫我怎么尊重你?」

「我沒有……」霖光慌了神:「你就算不附身阿克托,你們對我而言,都一樣,我只是看重你這個人……」

「——要我怎么和你做朋友?」蘇明安打斷他的話:「我們是不死不休的敵人,霖光。」

如果霖光殺死了呂樹,那霖光就是他不死不休的仇人。

霖光看著蘇明安臉色冷然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從沒看見路維斯這么生氣的樣子,他隱約感覺自己又做錯了什么……而且是無法挽回的那種錯事。

這一刻,一條綳緊的弦,在他腦海里斷裂。

像是拋棄了一切尊嚴,霖光的神情幾乎崩潰,他近乎吼一樣說出了這句話:

「可我和他那么像——你可以把我當成他!只要他死了,你就可以把我當成『朋友』的替代品了……」

他向來高高在上,是最先接觸【他維】的幸運兒,掌握最強大的源的力量,沒人能違抗他的命令。

他像神明般俯視這人世間,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會像陰溝里的老鼠一樣卑微。

他從前不明白「朋友」是什么意思,「孤獨」是什么,能感知到的只有絕望和麻木。好不容易,他能覺察到一點點快樂,他想全力將它留下。

然而他不知為什么,永遠在錯誤的路上走下去,永遠找不到正確的方法,無法回頭,固執到底,一錯再錯……直到鴻溝再也無法跨越。

蘇明安聽到霖光這話,愣住了。

……

【只要呂樹死了,你就終於可以把我當成朋友的替代品了……】

……

這居然是霖光能說出來的話?

主動成為某個人的【替代品】?

就因為這個卑微到可笑的理由,他要殺了呂樹?

「我很難想象……」蘇明安緩緩說:「這個世界,人類的最強者,人類的統治者……會是你這個樣子。」

這里果然是個末世。

支配人類命運的,最強大的人,居然是這么個離譜的樣子——這樣的世界怎么可能有未來?

「人類早就輸了——路維斯,我們早就輸了!」霖光咬牙道:「你們的抗爭毫無意義,只是一場鬧劇。那些上躥下跳的人類反抗者,也都該死!所有人都該死——他們都是禍患——他們全都該死!人類就該滅亡——」

「啪」。

一聲脆響。

霖光愣住了。

他蒼白無色的臉上,出現一個淡紅的印記,他怔怔盯著收回手的蘇明安,指尖都在顫抖。

像是有一道無形的十字架刺穿他的脊骨,將他扎穿在了原地,他一動不動。

蘇明安的手心隱隱作痛,他不禁握了握拳,緩解了一下痛楚,霖光的身體防御力確實強悍,臉皮這么厚。他打過去一拳,疼的居然還是自己的手。

他凝視著幾乎凝固在原地的霖光,一字一句道:

「人類以你為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