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八十七章·BE20·「二次死亡」(1 / 2)

第一玩家 封遙睡不夠 2061 字 2022-09-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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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像看見了一年後的未來。蘇明安贏到了最後,他成了死不掉的神,身邊誰也沒剩下。諾爾對著孩子們下跪,扣動了扳機飲彈自殺;呂樹作為游戲的一部分永遠回不來了,身為boss死在了副本里;玥玥的劍折斷了,到死都沒再見到蘇明安;水島川空抱著洋娃娃不願意松手;愛德華失去了力量成了一個瘋子,在垃圾桶里找食物;露娜被觀眾針對而抑郁;山田町一失蹤了;路死於眾叛親離……】

【——出自2022年1月31日世界論壇,《人類群星閃耀》top20火帖】

……

蘇明安曾經察覺,他好像根本沒有作為自己的一部分。

他進入副本更多都是扮演其他人,各種情緒與信息瘋狂地灌入他這具軀殼,他的「自我」逐漸被稀釋,最後甚至沒剩下多少是自己。

他隱約能想起世界游戲開始前的事,卻已經無法和四個月前的自己共感。

甚至有人說,「蘇明安」是否是一種主辦方投放下去的同型號彷生人,每當蘇明安瀕臨失敗,都會有一個新的彷生體無縫銜接,代替他繼續通關下去。所以人們永遠能看到蘇明安獲勝。

——他們說他是一個目的與願望的「集合體」。

像程序,像機器,或者說他像一位「世間的神明」。名為「蘇明安」的代號已經被染上了神化的色彩,任何人在念這個名字的時候都會放緩呼吸,彷佛吟詠神名。

蘇明安也曾為此困惑。

但此時與玥玥說話時,他卻能放下這些思緒。

「好,我和你說我過去的事……」他說。

他們仍像游戲沒開始時候那樣,他會在課余時間分享書籍,她會安靜地聆聽。

他很確認他們並非愛情,更像一種血脈聯結的感情。她是一桿令他不會迷失的船錨。同樣破碎的家庭,同樣不幸的童年,令他們身處相同的命運。

「……在你離開後,最令我印象深刻的是那棟火焰中的木樓。我看見陽夏跨越了數十年的距離回來拯救冬雪,成為了陪她淋雨的綿羊。

「……那位騎士告訴我,他甘願承受名為『光明騎士』的系統束縛,他誠摯地祝福我武運昌隆,感激我將他視作了平等交流的靈魂。

」他說,『隊長,因為你也是人啊。你也是超脫於設定之上,絕對獨立的生靈』。我當時從未想過,他的這句話,能夠安慰到此時遠在第九世界的我,明明我們已經隔了那么遠。

「還有那個小騙子……她被誤解,被不斷殺死,輪回次數超過上千上萬次,卻保持永恆的悲憫,她說我是她親愛的旅人,她說下個輪回她一定會獲勝……」

蘇明安一刻不停地說著話,他堅信傳教光環能夠治療缺失病。

輪椅在紅岩與火光間飛馳,載著他們穿過死亡與灼熱的無邊地獄。玥玥靠著輪椅,聽蘇明安講述這九個世界的經歷。

她的長發被灼熱的烈風吹起,臉頰像蘋果一般紅,神情依然如同洋娃娃般柔和。

她彷佛什么也沒變,又好像變了很多。眼神永遠鮮活永遠明亮,像光,又像雪。像第一世界那個喜歡啃巧克力棒的貓耳帽少女。

「明安。」玥玥忽然出聲。

她伸出焦黑的手,覆在他骨骼扭曲的手掌:

「我想告訴你……你很好,不能再好。我喜歡聽你講故事。可我有些困了,你就在這里把我放下來,別帶上我了,好嗎?」

她眯著眼睛。

「我可以和你一起唱歌,只要唱歌就不會睡著。」蘇明安說。

她絕不能睡過去,否則等於拋棄理智,直接死亡。如果講故事她會睡著,唱歌能讓她清醒。

她猶豫了一會,她說好。

「最多還有五分鍾,你一定要放下我。」玥玥說。

蘇明安沒有點頭,也沒有否認。

片刻後,如同凝結岩漿的紅黑色地獄之間,傳出她的聲音。

這是她最喜歡的歌曲。在高中的畢業晚會上,她曾如同公主一樣穿著蓬蓬裙,代表班級獨唱演出,哪怕因此展露出了她手臂上數十道猩黑的家暴掐痕。

然而無人覺得她的傷痕很丑陋。

舞裙的珍珠晶瑩而圓潤,如同她的靈魂,傷痕則是燈光下她金光閃爍的勛章。在排練時她曾一遍又一遍地練習,就像她的上千次揮劍,都是她汗水與刻苦凝結成的勛章。

——這么多的疤痕,這么多的勛章,最終凝結出了一個像她這樣的靈魂,一條名叫玥玥的靈魂。

她始終是一名會對黑暗果敢出劍的,獨立而強大的女性。

她的歌聲柔和,像世界都融化在她揚起的嘴角:

「枕頭下的童話書,

「私自收藏的幸福,

「少年的我想傾訴什么感觸,

「迷失森林的小鹿,

「會不會遇到女巫,

「故事拉開序幕……」

……

歲月在她的眼底沉淀,像鎖著漫長的時間。

蘇明安記得,這首歌玥玥曾在私下里練過上百遍,當時他從家里逃出來,遇上夜色里在隔音區練習唱歌的她,他們對視著,同樣傷痕累累,彷佛兩個相似的靈魂。

她說,如果難過,就來聽她唱歌吧。

他們在寒冬里曾抱團取暖,如同兩只被拋棄的幼獸。她的歌聲永遠能撫平傷痛。

「星光撥開最神秘的霧,

「踮起腳尖旋轉舞步,

「恍恍忽忽聽誰在哭。

「月光叮囑窗外的植物,

「遇到孩子記得讓路,

「誰會救贖我孤獨……?」

輪椅沖出了血潭區,一瞬間迎上風雪,雪色染白了她焦枯的發。

燦爛的煙火在遠方炸開,大地如夢境般寬闊,遠方煙火下垂,彷佛星辰在海岸墜落。

兩個孤寂的靈魂唱著歌,就像在一同慶祝即將到來的新年,誰也不知道他們同等瀕臨死亡,正與絕望相逢。

他凝視著她的面容,她眼底里的紅色正在一點點擴大,時間已經差不多接近上一周目她的死亡時間。

輪椅一路飛馳,少女半張臉沐浴在氤氳的光中,飄揚的發絲像是流淌的銀河。她眼中的血光一點一點攀升而上。

「你是那童話里的公主站在光明處……」

她仍然在歌唱,高高揚起頭顱,露出纖細而滿是燒傷的脖頸。

以前他曾經問她一路成長來最大的收獲是什么,她毫不猶豫地說,以後能和你一起打游戲了。

即使為了一起打游戲要走過那么遠的路,要淌過那么深的河,受過那么多的苦,這樣也足夠了。

足夠了。

s級幸運,足夠了。

這漫長而遙遠的一生,那些如花一般盛開的孩子們,她看到他正在拼死拯救這些曾經的他和她。面朝黑暗,踏入黑夜,再不回頭。

她伴他走了這么久,已經夠幸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