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嘗試(2 / 2)

驅魔人 柳暗花溟 2150 字 2022-11-04

惡氣已與他融為一體,能阻隔住外力襲他,卻不阻止他發力襲擊別人,更由於惡氣相助,威力巨大,因此他只用了三成力。但饒是如此,阮瞻仍然感到一股讓他喘不過氣來的寒氣推到他面前。

他正全心想突破阻隔父親與他之間的氣牆,想近父親的身。他認為既然父親靠自身的力量能控制惡氣這么多年,那么他這同宗同源的力量也許能加倍控制,繼而把惡氣根除掉。就算現在不行,那么只要控制著不暴發,以後就還有機會。

在他心中,只要有一線可能,他也不願意與父親為敵。所以他的心思都在這方面,當外力襲來,只是在本能中以結界阻擋。可沒想到那股力是如此之大,結界在瞬間化為齏粉。他只來得及閃了一下,但沒完全閃開,直接被重擊打出了黑色氣牆之外,強忍了半天,還是吐出一口血來。

他以為父親又被惡氣控制,才失手錯打了他,連忙抬頭看去,卻看見他雙手向前伸著,似乎想扶他而不能,一臉的關切和心疼。這讓他突然生出一股悲憤之氣,大聲道:「舍不得下手嗎?你讓自己冷情冷意了多年,卻還下不了手打我,卻讓我殺了你嗎?你知道那有多難嗎?你為什么那么自私,自己做不到的,卻讓我做?」

話一出口,阮瞻就後悔了。因為他親眼看到父親呆愣在那里,慢慢收回手,臉上神色復雜,又是慌亂又是抱歉,似乎做了大錯事一樣,還帶一點討好的笑容,讓他的心都痛得扭了起來。

他不知道怎么解釋,也不知道怎么道歉,只是發狠一樣地爬起來,用各種符咒、各種辦法,從各種角度沖擊淡黑色的氣牆,根本不顧惜自己的身體,拼命想把父親救出來。

阮父看著兒子完全喪失理智,說又不是,不說又不是。他也是宗師級的人物,修道修過心如止水的境界,可如今在任性起來的兒子面前,竟然有些不知所措。父子三十年,雙方卻都不知道要如何相處,一點小事都誤會成這樣。他本想把兒子推出氣牆的,沒想到他心思集中在其他事上,只隨便擋了一下,結果受了些傷。

看兒子徒勞地一遍一遍地嘗試,他看了一會兒,終於忍不住了。他能感受到隨著時間的推移,他身上的惡氣翻騰的愈發厲害,他自身功力最弱的時刻即將來臨。也就是他將徹底被惡氣侵蝕,成魔,這時候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消滅他的機會,而此時阿瞻是不能和他呆在這山腹之中的,這里回旋的余地太小,也不在阿瞻准備的范圍內,一旦他無法自控,會傷到阿瞻。雖然這個兒子注定就是今天以命來消滅自己的,但他還是奢望老天念他一心為善,給阿瞻一條活路。

他做錯了的,真希望自己來解決。可是他又不能不用到兒子,這矛盾的心理比惡氣的侵蝕還讓他痛苦。

「夠了!」他故意讓自己厲聲叫:「這么多年你就學會了混賬嗎?你生下來的使命就是按計劃好的步驟行事,哪能自作主張。我的法力比你高出多少你知道嗎?連我都做不到,你卻還要這么做,簡直是白痴行為。我是對不起你,可是你的命是我給的,今天你就還給我又如何?如果你能逃出生天,我就服了你!現在發狠有什么用!」說的越狠,阿瞻動起手來越會無所顧忌吧。可是這話,又真的太殘忍了!

阮瞻愣住了。是啊。自己的命是父親給他,還了他就是了。拼了這半天命,根本不能破這黑氣分毫,證明真的是沒有辦法強行根除的,到頭來只能白白耗費自己的體力和靈力。可是真的要和父親同歸於盡嗎?死,他並不怕,怕的是父親連魂魄都不剩,怕的是留下小夏孤孤單單的一個人,他舍不下的不過是這些罷了。

不理智的後果是會讓每個人都受害。他死了沒有任何意義,可父親寧願魂飛魄散也不願意發生的事還會發生,包大叔、包大同、萬里,很多無辜的人都會被成魔的父親害死。然後是可能會出現一個隱藏在芸芸眾生中的高人來除魔為道,把一生都為別人受難的仁慈父親當成魔一樣除掉,讓他這一生所做的事成為一個笑話。還有,他心愛的小夏會如何?看著他死去,再看著朋友一個接一個相繼死去?她怎么辦?

他一向自傲的冷靜在父親面前完全崩潰,剛才做了什么,連他自己都不清楚,現在他必須把理智找回來!無論多么困難的局面,無論心里多痛,他要強迫自己冷靜,按照事先的計劃進行。假如他不能活下來陪著小夏,那么就讓他帶父親走,至少他能把安寧帶給父親,把安全帶給小夏和朋友們。

「知道了。」他站直身子,突然說。

看著兒子變得冷冰冰的神情,阮天意心如刀絞。自己的兒子還不了解嗎?他越是對什么表現出極度的冰冷,就越是證明極度的在乎。父子相對,兩個人的心里都是在混亂和清醒,矛盾和堅定中掙扎。前一分鍾下的決定,後一分鍾就會動搖,前一分鍾的堅持,下一分鍾就變成軟弱。

胸口一寒,因為父子之情在心中的激盪,因為這沒有預料的感情比他想像中強烈的多,因為兒子的神態變化,因為他吐的那口鮮血的血氣刺激,或者還因為他那么心疼這個讓他逼得沒一點退路的兒子,阮天意忽然覺得隨著胸口的寒氣,頭腦反而熱了起來。

來了,那一刻來了!

他拼命想保持最後的清明,可是全身如墜入冰窟一樣透骨冰寒,腦袋卻越來越熱,神志一點一點被蠶食干凈,眼前的景色象被血染了一樣慢慢紅了起來,直到整個山腹在他眼中都是一片赤紅!

眼前一個人直直的站著,手持一柄冒著火光的木劍站著,臉色雪白,一雙深如黑潭的眼睛飽含痛楚地看著他。這人是誰?為什么和這世上的一切一樣那么可憎?他要先殺了他!然後殺光所有能呼吸的東西!

嗷的一聲,他發出野獸般的嚎叫,向那個看著他的年青人猛撲了過去。可身體在半空,就又被那幾條銀色鎖鏈拉了回來。他憤怒了,開始瘋狂拉扯釘在岩壁上的無形鎖鏈,一下、兩下、三下――

他的力量太強大了,堅硬的岩壁在他的拉扯之下,石屑紛紛落下,鎖鏈松了,之後斷了,有的齊根而斷,有的還有半截纏在身上,可他不管,他要先宰了面前的這個人。一定是他,一定是他鎖住了自己,讓自己在陰暗的山腹中受苦。非殺他不可!

洞外,小夏聽到那聲仿佛從地獄里傳出的喊聲,心底冰涼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