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2 / 2)

她也扯出個微笑,說:「無所謂。」吃飯根本不是目的,況且,今天她是十分沒有胃口。

事實上,以前也總是這樣吧,凡事都由他來拿主意,而她則樂呵呵地跟在後面,什么都不用操心,唯一要做的就只是坐享其成。

他們太熟悉,以至於他了解她的一切喜好和憎惡,所以從來都安排得好好的,她仿佛就是那個世界上最幸運的人,是真正的無憂無慮。

是他將她慣壞了,讓她習慣了那種日子,便理所當然地以為永遠都會那樣過下去,永遠都會有一個人撐起自己的天地……

結果,當他最後要離開的時候,她幾乎哭到無法抑止,像要流盡身體里所有的水份。同時,也將家人和朋友們通通給嚇到了。

許一心甚至受不了,也陪著哭了一場,那也是肖穎最後一次為陳耀的離去掉眼淚。

那一夜過後,天蒙蒙亮的時候,肖穎終於抹了把臉從床上爬起來,拍一拍許一心的肩頭,倒像是反過來安慰別人似的,聲音沙啞,猶在條件反射般的抽噎,可語氣卻十分恨恨而堅決地說:「沒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個男人么,少了他天也沒塌下來!……」那是她第一次稱呼陳耀為男人,兩個字咬牙切齒地從嘴里蹦出來,仿佛只有這種叫法才能體現出自己的豁達勁來。而那同樣也是第一次,她發現自己的世界其實並沒有完全崩塌,畢竟還有許多人站在自己身邊。

有那么多人陪著她,而她只是失去了陳耀罷了。

是的,她終於還是失去了他。

那一餐飯吃得食不知味,兩個人聊著最為安全的話題,她卻屢屢走神,甚至還恍惚地問:「巴黎好玩兒么?」抬眼瞥見他善意而溫和的笑容,這才醒過來,哦,他去的明明是英國。

可他還是回答:「很不錯,尤其是夜晚艾菲爾鐵塔的燈光秀。很多人覺得俗,我卻認為它十分漂亮。」

「哦,是嗎。」她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輕輕撥動著湯匙,燈光下銀器閃亮異常,也更襯得她的皮膚白皙幼滑,如同嬰兒一般。

長長的眼睫毛覆蓋下來,顫動如蝴蝶在風中的薄翼,她停了停,才輕挑了唇角接著說:「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應該很美。」

她明明在笑,可是語氣有些低,又似乎微微落寞,陳耀聽得心頭一動。

她的手就置在桌沿,與他相去不足幾十公分,其實只要稍稍向前一探,便可將那份柔軟的溫暖重新握於掌中,可他卻在桌下暗自捏緊了拳,仿佛只有這樣才能阻止那份久違的悸動。

其實他很想告訴她,自己那幾晚住在酒店里,陽台正對著高大醒目的鐵塔,晚上睡不著便一直盯著那些絢爛的光,有時竟會產生錯覺,以為身邊還有一個人,以為在下一刻就能聽見她清脆的歡呼和驚嘆。

後來他竟真的有了沖動,摸起電話去打越洋長途,卻總在輸入最後一個數字時頹然放棄。

聽說她過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