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〇 黯然神傷(1 / 2)

行行 小羊毛 1962 字 2022-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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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自己一定是故意的,所以躲過了一切動盪,一切不安,一切震驚與悲慟,一切恐懼與絕望,在不知多久以後睜開眼睛,已經躺在一個柔軟而舒適的室內。

耳畔嗡嗡在響,分不清是來自外面,還是自己腦中;明明是白天,卻有一股晚間特有的燭油味道傳了進來,讓這房間的氣息也顯得有些濁重。

床邊一動不動地坐著一個少女,他一時差點沒認出她是刺刺,因為她和以前不同。她穿了一身白色的衣服,就連頭上的發帶,都是潔白。

他動了一下。「刺刺,你在。」他輕輕地說著,顯得有點吃力。

刺刺吃了一驚,抬頭看他。他才注意到她兩只紅紅的眼睛。見到他醒來,她似乎呆了一剎那,但在下一剎那,再也無法忍住,撲到他身上放聲大哭起來。

「舅舅,你醒了……你總算是醒了!」

君黎有點不知所措,這多半也是因為剛剛醒來的自己終究還是有些遲鈍。他伸出手,想安慰她,刺刺卻只是不住地哭,哭到頭都抬不起來,哭得他胸口的薄被都濕了一片。

「……怎么了,刺刺,誰欺負你?」君黎用盡可能輕快的口氣去問她。

「舅舅……」刺刺哭著道,「外公……外公他……沒有了……」

君黎那勉強露出的輕快之色凝固,頭腦里忽然一陣劇痛,只覺天地似在旋轉。伸出來的手原本是想輕摟刺刺的肩膀,但此刻卻下意識地一墜,狠狠捏住了她手臂。

「你說什么?」

他其實已經不需要再問一遍。刺刺穿了一身孝服,哭得雙目紅腫。他知道自己只是不願回想,或者不願相信,因為,腦中的確還印著那樣一幕,義父就那樣倒在青龍谷的草地上的一幕。他總希望那是自己在不清醒之中的夢境,或者心存僥幸至少情形不是最壞的那種——可是現在,他醒來了,一切現實重新壓到。本來應該死的自己還活著,而本來不該死的義父,卻不在了。

師父的言語,又被憶起來,回響起來,縈繞不斷起來。

「我沒見過如你這般凶險的命盤,命中盡是大劫,件件都足以令你這條性命戛然而止,或者就是令你身邊親眷慘遭不幸。」

「我沒見過如你這般凶險的命盤,命中盡是大劫,件件都足以令你這條性命戛然而止,或者就是令你身邊親眷慘遭不幸。」

「我沒見過如你這般凶險的命盤,命中盡是大劫,件件都足以令你這條性命戛然而止,或者就是令你身邊親眷慘遭不幸。」

這一句話在耳邊反反復復,加劇著他頭腦里的嗡嗡作響。他只覺心里痛到無法跳動,開口想說什么,卻啞透了。對,一定是因為我。便是因為我。我這個原該遠離一切俗世親情的人,認什么義父,又為什么要回來?君黎,除了害人,你還會些什么?

刺刺沒去掙被他抓痛的手臂。在她心里,君黎應該什么都不知道,從一開始落入馬斯手里,他的知覺恐怕就已經失去了。可是君黎便是在此刻回想起了一切。那時候,在自己快要失去知覺的時候,是沈鳳鳴先出的手——沈鳳鳴並不是為了救自己,只是不想被凌厲尋了麻煩,面對馬斯的妄為,至少想證明自己也有過阻攔他的舉動。他的突襲並沒顧及君黎,但顯然激怒了馬斯,於是後者騰手與沈鳳鳴相搏之前,順手便一把將君黎的頭按到石上。

那原是腦漿迸裂之禍,但或許是因為背箱礙了一礙,這一摔並沒摔到十足。當然這原也足以致命了——至少自己應該是流了很多很多的血——當眾人立刻將馬斯團團圍住時,離自己最近的義父便慌亂地、拼命地用手按住自己創口,穩住自己身體。可惜,沈鳳鳴只是做個樣子,所以馬斯很快脫出身來,瞥見欲救君黎的顧世忠,竟惡向膽邊生,便這樣斜刺里向他出手。他的動作該有多快?顧世忠整個人便此被擊出,待馬斯再將自己拖起,義父的聲音已在數丈之外。

他回想著,就茫茫然松開刺刺的手臂,茫茫然從床上撐起來,走下來。眼神像是還沒有活過來一般空洞,腳步像是還沒有醒過來一般踉蹌。

「舅舅,你,你別起來……」刺刺有點擔心。「你傷那么重,還是……」

眼看著他已經到了門口,她只好上來拉他。「你別出去啊!」

卻不料這從來溫文的小舅舅看也沒看她,反而手一甩,順手將她向後一推。算不上用力,但,堅決得幾乎僵硬。他看到自己的背箱和烏劍都立在門邊,也像是順手便拿了起來,打開門向外便走。

「舅舅!」刺刺追上去。

君黎恍如未聞,跌跌撞撞地穿過庭院。在庭院里能清楚聽到前面傳來的哭聲,嗅到香燭濃重的濁味。君黎仰面看天,卻連天都是白色的,整個空氣都像是慘白慘白的唁。

他知道自己必須作出一個決定:他必須離開,現在,馬上就走,連一丁點兒停留都不能再有。那一次次的猶豫、心軟與……仿佛是好心,最終卻是害人的,是比所有的無情更害人的。「這就是你的命吧,君黎。」他對自己說。「只要你在,就有人要因你而不幸,所以,你只能立刻離開,沒有第二種選擇。你不該得到任何人的親近,永遠都不要有此奢望。」

前廳已經成了靈堂。君黎從庭院掀開簾子,兩個家丁吃了一驚,喊道:「君黎少爺!」

靈堂里滿滿當當的都是人,顧笑夢、顧如飛一邊哭著,一邊向前來吊唁的客人回禮。但君黎忽然出現,兩個人都怔了一下。

堂里也便出現了一陣竊竊私語之聲,認得的便在向不認得的介紹這是顧世忠的義子。他頭上有傷,那白紗緊緊纏了好幾圈,在旁人眼里,這該也是他在戴孝吧。只是他道髻松亂,面白如紙,那樣子委實也有些慘然。

「君黎。」滕瑩忙過來道。「怎么出來了——快回去躺著,這里我們應付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