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 一段樹枝(1 / 2)

行行 小羊毛 2098 字 2022-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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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竟連沈鳳鳴一行人也不見了。問了才知昨晚就已走了。店家自然也高興這瘟神般的幾個人去別家,當然不會多問去了哪里。

君黎將城里幾家客棧都問了一遍,一無所獲,一時站在街上,倒茫然起來。自己既然找不到沈鳳鳴,秋葵想來也沒那么容易找到的。但他知道秋葵不是輕易罷休的性格,依照幾個店家的說法,秋葵一早也像自己這般,一家家找過沈鳳鳴的下落。昨天聽自己說了沈鳳鳴奪了金牌之位的事情,她如果真的賭氣,說不定一口氣去跑去淮陽黑竹會舊總舵,等著他前來,非要殺了他不可。

——如果真是這樣,倒還不算太糟了,更怕的卻是她找不到沈鳳鳴,就轉身一個人去了臨安——江湖中事,這姑娘還多少能應付;要是去了京里尋事,那只怕更吃不了兜著走。

所以君黎才心煩。淮陽和臨安,根本是兩個方向,不曉得她去哪兒,自己便不知該往哪邊行動。想著已經漫無目的地在城里走了一圈,他忽覺一股風息自身側襲來,下意識沉肩一避,腳步一錯轉身。

身後那人原是要拍他肩,被他避過,不覺一愕,道:「君黎兄,是我。」

君黎才見正是沈鳳鳴一伙中人,心頭一喜道:「正想找你們——你們怎么搬走了?」

「我們到底不好太招搖,搬去了別處避避風頭。」

「今天那姑娘有沒有再來找你們麻煩?」

「……我們住得偏,她找不見的。君黎兄不是跟她一路嗎?」

君黎搖搖頭,想了想道:「你能帶我去見見沈鳳鳴么?」

那人猶豫一下,答應道:「好——待我采辦完了東西帶你去。」

君黎謝道:「有勞了。」

沒曾想,沈鳳鳴一行人新的住處,竟在自己曾與凌厲住過那小樓的同一個鎮上。問了才知這鎮子竟是昔年黑竹會不少人一個短暫的落腳點。

沈鳳鳴原本卧床未起,見到君黎,倒是立刻坐起來了。

「你——就是你吧!」他一見之下就恨恨地道。「我花了多長時間練的毒掌,誰准你趁我一時糊塗,就將毒解了?」

君黎見他精神已經不錯,反而放下心來,笑道:「毒掌這功夫不適合你,你換個吧。」

沈鳳鳴哼了一聲,才遣退了眾人。「昨日不是說各走各路了么?今日怎又有事了?」

「這個嘛……」君黎皺著眉頭。

「嘿,湘君大人也會支支吾吾?」

君黎只得道,「其實還是先前那位姑娘的事情。今日一早她不告而別,只留下個看不懂的信。我想著她多半是因為昨日的不快才離開,說不定還會來找你,因此若找到你,想必也能找到她。」

「哦,湘夫人走了?」沈鳳鳴似乎很感興趣。

「不是什么湘夫人,她姓秋。」君黎表情有些不悅。

「我曉得,聽你叫她秋葵了。」沈鳳鳴笑道。「但我偏是喜歡叫她湘夫人——湘夫人為了要殺我,竟肯離了湘君——這罪過大了,可不好隨意扣在我身上。」

只見他說話間似乎想笑,奈何頰上那道傷實在太長太深,連笑都沒法笑得出來,面部一動之下,反而又痛得厲害,逼得他不得不用手按緊了包扎,才把這么長一句講完。

「不是這么說,畢竟原來跟她說好了要幫她個忙。」君黎卻沒心思開玩笑,將臨安之行一事也說予他,又道:「先前也給她算過一卦,看出來她若獨自行動,九死一生,所以我多少還是有點擔心。兩相比較,我倒寧願她來找你了。」

沈鳳鳴還是捂著臉,道:「你不是說她留了封信?寫了點什么?」

君黎便將信封取了,打開了信口讓他瞧那一段樹枝:「什么都沒有,只有這個。」

沈鳳鳴也是皺眉:「這是什么?」便伸手將那樹枝拿過來,凝目看了半晌,忽然面色微微一變,嘆道:「說你笨,你到今天都不開竅!」

君黎一怔,「你曉得她意思了?」

沈鳳鳴便將那樹枝舉高,望著他,悠悠道:「『山有木兮木有枝』——下一句是什么?」

君黎便接口道,「心悅……」

他才說了兩個字,忽然便停了口,目光撞上沈鳳鳴的目光,面色已經僵住了。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

這兩句歌,他還是知道的。便只說出口兩個字,他像是一下子嚇到,立住了一動也不動。

沈鳳鳴用鼻子笑了一聲,「你不會真的到今日都沒發覺?」

君黎還是愣愣站著,半晌,才喃喃道:「沈公子,你這玩笑開得卻大……」

見沈鳳鳴還是這么幸災樂禍地看著自己,他不由申辯道:「但我……我是個道士啊!她——她又是什么樣的姑娘——何時將我放在眼里過;她也明知我是個出家人,怎可能會有如你所說的這種事。」

沈鳳鳴睨著他道:「你這些理由與我說也沒用,關鍵要能說服得了你自己。她對你有沒有意思,你不可能一無所覺,仔細回想下便知道是不是我在開玩笑了。」

君黎是在努力回想,但這樣的沖擊太過突如其來,他腦中一時紛亂一片,連回想都變得寸寸零亂。第一次與她在兩浙路上的小茶棚相遇,他就插手管了她的閑事;第二次在白霜墳前再次偶見,他卻偷聽了她與別人說話;第三次她到顧家對面的茶館見他,他正在滿心猶豫,下不定去顧家的決心;第四次她在鴻福樓頂出手幫他,是因為他一個人根本斗不過對手;第五次就是半個月前的重逢了,他只記得那時自己打斷她唱了一半的一曲《湘君》——便這樣短短的幾段遭遇,何時有過令她鍾情的可能?

他還是搖搖頭,頭卻已經埋進手里去了。

「湘君大人,你就承認了吧。」沈鳳鳴道。「早在半個月前我就跟你說了,你卻連聽都不肯聽半句。怎么,現在曉得了?不敢說話了?把人氣得跑了,竟還好意思出來找她——哼,找到了她之後,你又打算怎么辦?人家可是特意避著你了,你還要把她拉回來,每天拿這身道士裝扮在她眼皮底下折磨她?」

君黎呆著,不說話,隔了一會兒,方悶悶地道:「那我要怎樣?」

沈鳳鳴湊近,「你打算還俗么?」

君黎徑直搖了搖頭。

「那就只有一條路可走了。」沈鳳鳴直起身。「千萬別再出現在她面前。」

君黎怏怏道:「但我也不想她一個人身入險境,沒人照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