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死了?」兩個人不知該是驚還是喜。只有君黎卻好似漠不關心,站起來道,「我去前面透口氣。」
「君黎哥?」刺刺奇怪他的反應。怎么看那個曾重傷了他的馬斯也該與他有莫大關系。
「別管他。」向琉昱道。「我本也不是說給他聽的。」
刺刺見君黎真的顧自去了船頭,只得道:「向叔叔,馬斯從來行蹤不定,你方才說的——消息可靠嗎?」
「是你爹親眼所見,你說可不可靠?」
「我爹?」
「前些日子黑竹會在天都峰起了個大會,爭奪金牌殺手的位置。這事兒本來外人不該知道的,卻不曉得你爹是怎樣得知,他便去了。」
「爹一個人去黑竹會的大會?」無意忍不住道。
「我也是到他回來以後,才知道他是去了哪里,早知道的話,怎肯讓他一個人涉險。不過他似乎早就跟教主打好了招呼——總之,最後也是安然無恙回來了,聽他說來,馬斯是與沈鳳鳴相爭,最後便折在他手里。」
「你的意思是——是沈鳳鳴將他殺了?」
「他們會內爭權奪利,自相殘殺,哼,倒省得我們的手腳給顧老爺子報仇了。是了,便就單先鋒他回來第二天,顧小少爺那里也傳來消息,說有人擲了一塊代表馬斯『銀牌殺手』身份的帶血牌子在顧家天井里。如今你們更是在淮陽金牌之牆都見到了沈鳳鳴。三者一遇,馬斯的死訊,那是假不了了。」
「早知道……早知道這樣啊,我昨日倒該謝謝沈鳳鳴的。」刺刺喃喃道。「不管他是為了什么,總之他替外公報了仇,否則像我們,根本連馬斯在哪都找不到,別說報仇了。」
她說著,忽然起身,探頭往前,便喊道:「君黎哥!」
君黎聽得喊聲,才回過身。只見刺刺快步走來,急促道:「你知道么,馬斯他——」
「我都知道。」君黎面色平靜。「沈鳳鳴跟我說過。」
「你怎么不告訴我?這么大的事情,都不跟我說一聲!」
君黎只好不語。
「我知道了——我昨天原本還奇怪,怎么你跟沈鳳鳴會一下子這么要好。若有這個緣故,我就明白了。」刺刺說著,拂了拂被江風吹亂的鬢邊碎發,道,「我知道你心里還是在意我外公的死的,你還當他是義父,對不對?」
君黎正要尋辭否認,刺刺雙手往他肩上用力一按,道:「不准不承認!」
君黎一愕,卻見刺刺展顏一笑,道,「因為你最不會說謊了啊,看看,又跳得這么快。」
君黎才意識到這一次是頸邊動脈又被她手指按著,而被她一說,他真的覺得胸口在突突跳著。他有點六神無主,就這樣看著她,動也忘了動,掙也忘了掙。
如果,他識得那么一點點俗世情懷,他應該就會曉得自己面對她時這樣的心跳代表了什么。可是,退回來講,他真的一點都不懂嗎?號稱通曉一切劫與運的人,會什么都不懂?
就算再是不懂,在那日一瞬間了解秋葵那段樹枝背後的心情時,他也已經懂得,即使是出家的自己,也無法避免遭遇塵世的情感;而當角色轉換,當換成是他面對刺刺,他也便再無法像以前一樣,假裝無知。
但即使真的明白,真的懂得,又怎樣。即使了解了自己的內心,又怎樣。到最後,表現出來的自己,還不仍然是假的——「不准不承認」。可是能承認嗎?他已經決意和這整個世界,在心上保持永久的距離。所有的一切,他只想當它偶爾出現的心潮起伏,當它未能自控的小小波瀾。就算是她——刺刺——今日再是久久凝視,再是把她裝進心里,到最後,還不是一樣要隨風而散!
「你們——說完了沒?」一邊無意咳了一聲。「那個,快要到岸邊了。」
刺刺才把手放下來。比起君黎,她才應該是少不更事的那一個。但也許那少不更事才更讓她肆意。就算還未能明白這樣的對視代表了什么,卻至少,她一直能清楚地知道自己心里的喜悲。
隨心所欲——這是君黎多么羨慕的生活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