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一二 長恨無聲(2 / 2)

行行 小羊毛 1635 字 2022-09-17

婁千杉已知自己要得手了。即便不會取他性命,卻必能令他受傷。有了這般教訓,相信張弓長也不會再看輕自己了罷!

她面上現出一絲勝利者的高傲——正如她當日以為自己能夠殺得了沈鳳鳴時一樣。

可正如當日的意外一樣,今日,也一樣要有意外的。

便那血線要激上張弓長身體時,門後的陰影里忽然又現出個人影——那是個潛伏得全無征兆的黑影,無聲亦無形——卻顯然,早在張弓長方進來時,他便已在此處了。

可,無論是誰,都避不開那血針的。難道此人忽然撲上來,還能以身代張弓長受此一擊不成?

但她萬萬沒料到,這人伸手只向前抹了一抹,所有的血針就這樣輕易盡數化回了原本的模樣——不過是三三兩兩的濺血,濺紅了他半截衣袖。

婁千杉見到他的臉,面色瞬間變得蒼白,脫口道:「師……師父?」

黑影的面孔終於浮在了室內的微光中,可僅僅是那么一剎那的明亮,忽然,燈火晃了兩晃,竟「嗤」地一聲滅了。終究是油盡燈枯了,一切重歸於黯然,可再黯然,也決計黯然不過婁千杉此刻的心!

「虧你還認得我這個師父。」黑影陰陰地說著,可這口氣里,卻充滿了種難以形容的幸災樂禍。

婁千杉像是才從巨大的驚愕中回過了神,面色忽然變得猙獰可怖,以至於用力抽出腰帶間纏繞著的軟劍,便這樣惡狠狠地向這「師父」和身刺去。沒錯,的確是「惡狠狠」,的確是「猙獰可怖」——因為她分明記得四年前,在離開家鄉、投身黑竹會之前,自己已經親手殺死了面前的這個「師父」!

「你不是我師父!」她嘶喊著,那聲音破得像是要哭出來。腰間的軟劍是她從未輕易動用的底牌,可她知道,面對這個人,她沒有其他勝算。

然而所謂「底牌」,又有勝算嗎?

黑影冷笑道:「杉杉,師父找了你這么多年,沒想到你卻躲在黑竹會,」說著向張弓長看一眼,道,「倒也全靠遇到了張兄,偶知原來你便近在咫尺。」言語間徒手招架婁千杉的招式,儼然毫不費力。婁千杉與他一交手,便知自己已無勝算——就像多年前一樣,並無勝算。那次自己是曲意逢迎連下毒帶埋了陷阱,最後才九死一生的將他「殺死」,可原來——可原來,都是一場空?

或許,這才叫做「萬般解散」吧,比那破去她凝冰訣的「萬般解散」更令人無望——他活著,她這陰暗的一生的源頭都還活著,她所努力的一切都沒有意義,她追求的光亮,還會到來嗎?

不過二十招,軟劍已然脫手。黑影輕易扭住她雙手。婁千杉牙關緊咬,罵道:「畜生,禽獸,有本事你便殺了我!」

黑影「嘖嘖」了一聲道:「都過去這么久了,你還想不開?」

婁千杉眼圈已紅,強忍卻也無法忍住,望向一邊的張弓長,哀求道:「大哥,求你,求你救救我……我……我不要落在他手里,我……我什么都答應你,你救救我……!」

張弓長卻冷冷道。「便是給你個教訓,給你個警告,好叫你曉得以後怎么為人處事!怎么,現在曉得怕了?當初你那股子騷勁兒哪里去了,嗯?」

婁千杉目眥欲裂,罵道:「你……你也是一樣!你們都是一樣,你們……你們……你們都不得好死!……」

「我們不得好死?」黑影擰住她雙臂,輕易將她身體推入隔間。「我們縱然不得好死,也要先快活快活再說!」

婁千杉被他推倒在床——多年以前,似乎也是這樣一個黑漆漆沒有一點兒光亮的夜晚,那個還曾對這世界有些天真憧憬的她,就是如此這般被同一個人壓在身下。五年了。原來什么都沒有變。原來這上蒼一丁點兒憐憫都沒有給自己!

她真的恨,恨好多好多人。可是恨有什么用?恨,也不能讓她現在有力量殺死他。也不能讓自己重歸那個干凈清白的稚齡少女。她已經是這樣了。她永遠只能這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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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剛剛放亮,夏錚已經聽見庄子外面有些嘈雜。夫婦兩個還沒起床,陳容容卻也醒了,坐起來道:「出什么事了這么吵鬧?」

夏錚叫了人來問,那家丁似乎有些不願啟齒,半晌才囁嚅說清楚:「一早就被人敲門說庄子門口卧了個赤著身子的女人,身下都是血,也不知死的還是活的,好多人在圍著看。」

夏錚吃了一驚:「有這樣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