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三三 睥睨之傲(二折完)(1 / 2)

行行 小羊毛 1735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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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番壓到極限的力量,正像那日早晨試悟「潮涌」時,那無止而劇烈地落在頭頂的滂沱大雨。君黎渾身綳緊,一心要搏出那「潮涌」意來與他相抗,卻被壓到無隙可發,在這當兒忽然覺出朱雀似乎心神微分,他怎敢輕易放過,忙趁機暗暗將體內真力依五行之法運動,將弱處暫藏而強處激出,欲待扳回少許,可究竟輕重不知,一霎時與朱雀那同源之氣忽如高下交替,聖濁交融,好似體內什么門被打開,蓄謀已久的所有勁力已經自臂自掌,自目自口——自所有可威脅到對方之處前所未有地爆發出來——他聽見自己嘶吼出一聲,如同忽然體悟到那種潮與潮相撞的兩敗俱傷——雖然只是一瞬,卻足夠他這一生都記得。

朱雀身體一震,兩人粘滯的雙掌終於分開,他竟往後退了一步。君黎退得更多,一連是七八步,幾乎立足不穩。所有的殺氣忽然都消弭了,只留下最虛弱的自己,痛到渾身骨骼都如欲碎。

「『潮涌』……」朱雀冷冷笑著。「『潮涌』……君黎,我一直那般希望你能領悟這一訣,可卻從未希望是在這般情境!」

他笑得絕望,竟不像是在笑。君黎也是愣了一下——朱雀那樣的殺意,怎么到最後也這樣消失不見了?他……在自己以為他會再加力的時候,像是……根本沒有這么做?

他一時間無法面對朱雀這樣落寞的表情。若對方以強力逼他,他自然死都不肯松口,可這般語氣,令他竟也覺出絲歉疚——無關夏錚或沈鳳鳴,那只是他君黎一個人欠他朱雀的。

可現在豈能猶豫,他還是咬一咬牙。「哼——你攔不得我,我便走了!」說著疾走兩步拾起那劍來——那朱雀贈予他的劍。

朱雀看著他,沒有動。他已知道他去意之決——如果他不是這樣一個君黎,當初他又怎會起意收他為徒?他時時處處地避著不讓他知道這件事,不就是因為他早知會是這樣的結果?

「你說我卑鄙,」他像是終於疲憊,只是清冷冷地說,「好,君黎,我卑鄙到底,縱然是你去,六十個殺手我也不會撤回一個,張弓長我也一樣還會派去——他們可不是我,不會手下留情——真覺得能保得了夏錚活命的話你便去試試,看看自己這一條性命,能擋得下多少!」

君黎沒有理睬,只顧自向外走。反是秋葵按捺不住,喊了一聲:「君黎!」

君黎才在院口站住了一下。「我定回來。」沒有回頭,只是四個字,語聲低低。

或許,這是對秋葵的保證;或許,這其實是對朱雀的回答。

月光低徊。那低語,終究隨著這離去的人,沒入了這黑夜,再也聽不見。只有昏風嗚咽,落在每個人耳中,激起各自心里不同的回聲。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能夠告訴朱雀,他其實也會記得他的手下留情,一如記住他的卑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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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曦緋沒料到這么晚還有客人上門。這是夏錚夫婦離開後的第一個晚上,他終究有些慨嘆不安,久久難眠。少庄主夏琛也是一般無眠,出得門來,一老一少在院中說著話,藉過長夜。聽到前面傳來聲響,兩人一對視。「我去看看。」李曦緋站起來,起身先去了。

守夜家丁正匆匆來稟。「李副管,門外一位道長來訪,說有要緊事求見少庄主。」

道長?李曦緋心里莫名噔了一下。自二十多年前始,這個家和道士似乎就脫不了干系,那時他來夏家庄不久,還只是庄里一名小廝,可那個叫逢雲的老道數次來庄與夏錚、陳容容打交道的始末,仍歷歷在目,他清楚地記得,每逢變故,那道士就會出現。如今又是夏家正歷變故,不會又是他?

「是位七八十歲的老道長么?」李曦緋已道。

「倒不是。」家丁回道,「年紀倒輕,記得是大內朱大人府里的,月前我見隨朱大人來過一次。」

李曦緋步子一停,輕輕哦了一聲。君黎隨朱雀來帶走婁千杉那日只在前院未再進,他沒太在意也便沒細看清。當下暗道自己多想,點一點頭示意即去處理。

心里卻也好奇朱雀的人深夜前來所為何事,隱隱覺得總與庄里之變有關。他快步走去門口,乍一見那門外的人,李曦緋卻嚇了一跳。

撇開所有其他的不談,那一瞬間的感覺——怎么好像自己三十年前初來這夏家庄時,看見的夏錚?怎么好像此刻這道門,站在門里的是他,站在門外的才是自己?

他忽然有種好慌的感覺,定一定神才忙道:「道長久等。在下李曦緋,是此處副總管,不知道長如何稱呼?我們少庄主已休息了,道長深夜到訪,不知所為何事?」

「李副管。」門外的道人欠身的動作,和說話一樣顯得有些滯澀,像是有傷在身。「貧道君黎,與夏大人有數面之交,聽說今日一早夏大人已經啟程前去梅州,但如今有急事要追趕上他,卻不知他走的哪一條路途,只能……」

他說話間,咳了一聲,才又道:「只能來此相詢,不知李副管可知曉?」

李曦緋狐疑。「恕在下失禮,君黎道長有什么樣急事,可方便見告?」

君黎猶豫一下,實不願將那般真相告知,引他慌恐,只道:「是有件重要的東西要交與他……李副管,此事非同小可,請你,請你務必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