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四 死生契闊(1 / 2)

行行 小羊毛 1692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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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干了」這三個字的意思,就是要收隊回家了。雖然晚了點,也總比沈鳳鳴真的有什么三長兩短之後才後悔的好。

子聿小指已經屈攏,將指節放入唇間。那是一串唿哨。自己還有這個統領的身份,還能夠以一串唿哨來結束這原不該開始的任務——只是,張弓長在此,不知道還有多少人肯聽我這個出發前約定過的暗號呢?

張弓長遠遠看見他這動作便心中一驚——那是「任務放棄」的暗號。牆下的情形,他都還沒來得及仔細去看,可按計劃,這牆頭八人才是偷襲的主力,如今這么多人被牽制,只有兩人還得空,想必沒那么容易得了手,怎能在此時鳴金收兵?

「子聿!」他怒火大熾,抬弓向他。「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原本欲待在齊發的三箭後追向沈鳳鳴的這一支沉重的鋼箭挾著可怖的破空之聲已向子聿飛去,而子聿還未及變換手勢將一串唿哨發完,連忙拔出隨身短劍去擋。他卻低估了箭的力量——那是曾連君黎都受了重傷的鋼箭之力,沈鳳鳴原是打起了十二萬分精神要擋,從沒想過那箭飛去的方向竟不是自己!他不及變換身法,忙以袖中隱刃飛出擊向箭身,想替子聿稍稍擋開一些也好,可利刃輕薄,側面飛去顯得如此弱小,那箭連偏都沒偏幾分。

「當」的一聲,子聿的短劍與那鋼箭相擊,短劍已經脫手。鋼箭力量經這樣兩度削弱,仍是以不及瞬眼之速釘入子聿胸腔。連那透胸而過的撕裂聲都那般清楚,清楚得沈鳳鳴一瞬間渾身毛發都豎立起來,如聞地府。

「子聿!」他真的失了色,那喊聲都變得失了真。伴隨著那殘酷的裂胸之聲,飛射之力已將子聿的身體擊向牆外。——是的,他飛了起來,在那艷艷星光之下被擊向高空。他只是剛剛作了自己的決定。可——真的不能有自己的決定?

沈鳳鳴已無法夠到他。沒有人能夠得到他了。他甚至連看他是否安好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張弓長可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可便在此時,他聽見牆外傳來最後的唿哨之聲——在那個身體重重墜於地面的聲音傳來之前。一切終於完整了。那個「任務放棄」的唿哨之聲終於完整了。沈鳳鳴從來不知道這樣一種聲音竟會令自己瞬時眼睛已紅——是悲痛還是憤怒,他說不出來。子聿,子聿,早知你最後要被那一箭穿心而落,我真的還不如一開始就狠心將你打下高牆!

那心中的痛竟難以扼制,他怒吼出一聲,連風都嗚咽了,將他一頭未干的發飛散開來。張弓長目中一炫,隱隱約約想起那時婁千杉曾不知不覺傷了自己的青絲之舞。

對,「青絲舞」——這一式的名字,就叫做青絲舞。沈鳳鳴原嫌這名字太女子氣,不屑於用,可——他如今樣子的猙獰,哪有半分曼舞之態。

發上的水汽很快蒸起,「青絲舞」化作「凝冰訣」,無數冰晶就此向張弓長飛去,挾帶著以空氣凝成的利針,半點幻象都不帶地撲向張弓長。

張弓長在樹頂究竟無處立足,時不時還是要墜下尋借力之處,那落下的位置便已可期,冰針與氣針已經全數到了,沈鳳鳴只期將他立斃手下為子聿報仇,還怕不夠,那發絲成為利刃轉而割傷自己身體,血涌出亦是瞬時成針——不,那許多血,那簡直已然可以成錐的血被他隨著手臂的揮動向張弓長激去;張弓長一鉤鉤開,血卻恰恰幻作了更多血針。

張弓長懼到無以復加——那時的婁千杉,豈不是使過一招同樣的?可此刻哪里又有謝峰德可藉援手,無數尖針入體,他慘叫出一聲,呼道:「你和婁千杉的那……」

沈鳳鳴猶未夠泄憤,上前一步,第二道傷口也已裂開,第二支凝作冰的血錐激射而出。他喉嚨沙啞。「沒錯,那一下算是為了婁千杉!這一下——為了子聿!」

張弓長欲待要躲,可足下已不穩,趔趄間,刺痛已入體。他再站不住傾斜的樹枝,身體一沉,終於墜下。

沈鳳鳴原已顧不得身在何處,只追上要對他趕盡殺絕,見他墜落,心中卻是一空,好像從那空盪盪的樹影中,莫名傳上來一陣難言的難過。腳下的樹枝搖搖晃晃,他有些虛脫,站立不住,竟也這樣栽下樹來。

他恍恍惚惚地覺得自己大概也要受了重傷,可卻連運起輕功盡量減輕傷勢的努力都不願意去做了。偏偏將將要落地時,他忽覺身上一緊,被什么裹纏住了,頓了一頓,才落於地面,竟是毫發無傷。

他已覺匪夷所思,睜目去看,身上好像纏了一段繩子。

他清醒過來。那是自己將君黎拋上去時用的繩子,那么這個此刻將自己下落之勢緩去的人,是君黎了?他在那般距離與謝峰德交戰,以那繩子的長度,若都在牆上倒也罷了,卻怎么能夠得到將到地面的自己?心念才剛電轉,已聽不遠處陳容容失聲而喊:「君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