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七五 坡上之變(2 / 2)

行行 小羊毛 1551 字 2022-09-17

「我看不清……」

他忽然閉上眼睛,那一口濁血再也忍抑不住,從咽喉滿溢而出,撲在紙上,也撲在他胸口衣衫。無意大驚失色,吶道:「君黎哥!」便去扶他。他果然已經搖搖欲倒,身體軟下來,靠入無意臂中。

「君黎哥,看不清就不要勉強看了,我不看也不要緊的啊!」無意拼命安慰他,差點要哭了出來,忙喊道:「刺刺,你快來啊!」

君黎睜著雙目,直到刺刺聞聲而至,那四目相對的剎那,他忽然才苦笑起來。

「我怎么忘了……」他喃喃地道。「我怎么忘了……」

在終於閉上眼睛之前,他只對她說了這一句話。

——我怎么忘了,師父明明說得那么清楚,那個你最關心的人,是算不得,看不清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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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了無意,他只道真是自己將君黎逼至傷勢復發而暈倒,自責不已,寢食不思,守在邊上,動也不敢動。

刺刺也守著,卻有點精神恍惚。她自有自己的直覺,可又有些不明白。

君黎傷勢還算穩定,不穩定的只是情緒。他在昏昏沉沉中一直掙扎著想醒——這源於他依稀知道自己在夢里對於時間的感覺總是錯誤,而刺刺的父親不知什么時候就要來了。他可不希望自己是這么難堪地面對。他不想睡去的。

這種不安的輾轉反側讓刺刺無法看下去。她伸出手來,在無意反應過來之前,已拂中君黎數處穴道。

「刺刺?」無意抬頭,不明所以。

「讓他睡得安穩一些吧。」刺刺只是輕輕嘆著。「他心里記掛的事情……太多了。」

他總算熟睡了,他們卻又一夜未眠。刺刺在天剛放亮的時候,提了無意采葯的竹簍出了門。

葯其實盡夠了,她只是還沒消化了昨日的不高興,不想悶在那間小小的草屋。今日天色青青,還不太熱,風很是舒服,她往坡頂方向肆意走著,走了一會兒,見那太陽露出了一小半來,心情就已輕快了一大半。

不管怎么說,被人嫌棄了,終歸是不愉快的;可緩過勁來想,自己這個君黎哥,又不是第一次用這種伎倆了。上回自己目送他離去,難過得大哭特哭,可現在一想他那時的表現其實漏洞百出;這回——她若要煩悶,也該煩悶怎樣再去戳穿他話里那拙劣演技才是。

她一邊輕輕哼了一聲,一邊挑一些草拔了往竹簍里放——不是草葯,只是草而已。裝到半滿,她提了到一處平坦些的地方坐下,算計著這一回要結一個什么樣的手環。

待我回去,你也應該醒了吧?見我不在,不知你可會有些擔心么?她在心里想著,莫名也有些竊竊的期待,令自己發笑。

做了半個環,余光才忽然瞥到邊上矮樹叢里有些異色,她嚇了一跳——那該是個人吧?離自己那么近,怎么自己竟無所覺——她慌忙一跳而起,退後道:「是誰?」

樹叢後果然出來個四五十歲的男子,一身白色衣裳松松垮垮,原是睡覺時的里襯,竟無披了外衣,顯得他有些低瑣,也就只有一張臉上皺皺的笑還算和藹,稍許卸掉刺刺的害怕。

可她還是覺得此人有些怪異,只好朝他禮節性地笑一笑,便待離開。男子卻已笑道:「小姑娘莫怕,伯伯沒惡意的。」

刺刺聽他這一句話,反愈發覺出他不懷好意。她自來惹人喜歡,一路遇到搭訕的情形也不在少了,可總是善意居多,還真鮮少遇到這般情形,不無緊張道:「伯伯,我有事,先走了。」攜了那竹簍便退。

可那男子身法好快,倏忽已經攔住她去路,仍然露著和藹的笑,只道:「姑娘莫慌呀,伯伯是看你一個人,想你是不是有甚心事——說出來伯伯看看能不能幫你?」

刺刺見他身法,心中已凜,知道遇了會家子,反手暗握腰間劍柄,面上還是笑道:「不用了,我哥哥還在等我,先告辭了。」見那人抬了手臂還待來攔,她劍已拔出少許,口中道:「前輩,你再不讓路,休怪我不……」

話音未落,她忽覺渾身都是一緊,動作已如被繩索緊縛般受制,那拔劍的手不自覺地停住了,根本無法再移動半分。面前的男子雙目看著她,便如透過了她的眼睛看入了她的心,將她一切行動都輕易控制。

他還是笑著,笑著上前,手臂貼上了已經僵硬的刺刺的腰肢,將她身體一抱而起。

「想不到在這樣地方,竟有這么討人歡喜的小姑娘。」他目不轉睛地看著她,眼睛里的垂涎已不再掩飾。「不要怕,不要怕,伯伯最喜歡你這樣的丫頭了……」

刺刺的左手還用力握著劍柄,可目光如被吸住,不得不這樣看著他,「放……放了我。」她說得無力,連心力都像在失去,要這樣屈從於他。身體一輕,他抱著她快步往山坡下走去。她不知他是誰,不知他要帶自己去哪里,不知他要做什么。太陽已完全跳出了山頭,在頭頂一晃一晃,晃得花眼,晃得她好暈。手不知何時松開的,竹簍里的碎草漸漸漏出,撒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