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二 陰陽易位(二)(2 / 2)

行行 小羊毛 1897 字 2022-09-17

可這水箭飛濺並非他一人之力,謝峰德顯然也在其中注入真力,兩相作用之下,水花愈發四散,向兩人紛亂而至。這般隔空馭物——再加上凝冰訣之耗,要用出「萬般皆散」已是不可能。這一下沈鳳鳴與謝峰德身上都免不得被凝為尖冰之水追至,衣衫相繼斑裂。

不多的血跡在沈鳳鳴的白衣上尤為醒目些,可他並未顧得上。此刻仍懸浮於空氣中的細小水珠像是隨時都要蒸發,可它們猶自在折射著最後的、令人眩目的美麗。只有單無意忽然退了一步。君黎若有所覺,轉頭看他,只見他面色蒼白,手中的紙被雜亂捏作一起,見君黎轉來,那顫著的唇喃喃地將那幾個字吐得清晰起來。

「我不信……我……我不信……千杉……我不信……」

他不知為何叫了婁千杉的名字,可婁千杉並沒有在意他的話。她仍然保持著方才的姿勢,帶著那樣的緊張與仇恨看著那場比武。空中炫目的光亮正在消逝,那是已不堪多力的水珠們。可取而代之的卻是又無數道水柱——似是台上兩人之力相抗之中亦有相合,稍遠一些的案上的杯中,水亦被激起。

「無意,怎么了?」君黎微一猶豫,「這上面寫了什么?」

卻是「砰」的一聲巨響,像是兩股巨力相撞,凝冰訣所造就之形似乎也不足以承載沈鳳鳴與謝峰德這一交手之中的仇恨,力盡之後,那場中只余下一道彩虹——像是一道裂隙,自日光下反射出怪異之彩。沈鳳鳴退了兩步,「咳。」他又嗆了一口血。他們在昔日交手過,縱然他對闌珊派心法再是了解,縱然他這些日子再是心有領悟,他在內力修為上,終是比不上謝峰德。

他沒有掩飾自己的受傷,雙臂雖然未收,身子卻微微弓起,要緩和那受創之痛。「咳。」再一口。胸襟之上,也盡是點點紅色。

謝峰德嘿嘿冷笑,「教主當真不願罷手?老夫雖不願與教主為敵,可——各位,教主今日不分青紅皂白,一心對老夫下殺手,老夫總也不能坐以待斃——」

他說著話,那雙臂愈發高舉未收。彩虹消逝了,空氣中再沒有了水,可那凝聚著的形神之力並未退去,反而洶涌無匹。「墨雲之舞」,縱然在這叫人睜不開眼睛的正午日光之下,闌珊之力也如烏黑的暴雲一般將這個比武之場籠罩得黑沉。墨雲也意味著雷電將至,沈鳳鳴在嗆血喘息,可謝峰德,他已在聚集如雷電般之巨力。

君黎看出不妙,一時也顧不上無意,握劍便要上前,就像去年在天都峰上,他才不管旁人的規矩,只是——不想見他枉送性命。可方一動,沈鳳鳴卻猛一回頭推出一掌:「別來送死!」

這一掌隔空推來力量竟不小。君黎吃了一驚,拔劍出鞘,往那來勢一揮,劍氣四塞,才總算消去了其中氣勁。他未料沈鳳鳴竟至如此,只憂心若強要上前更分他心思,一時竟是束手。

身邊的婁千杉也同時輕輕「啊」了一聲,像是也被這同樣的一掌推回。君黎看了她一眼——方才那一瞬,她竟也與自己一樣,准備要躍上台去?

沈鳳鳴收掌回來,才及平定喘息,也開始聚集他的「雷電」之力,只是那凝氣的色澤顯得有些暗淡,已不比了謝峰德的鋒芒。婁千杉上前不得,忍不住傾身嘶喊道:「你不要用這一式了!你,你用『萬般皆散』,或許還可以消抵得過去!你聽見沒有?聽見沒有!」

可沈鳳鳴沒有理睬她。兩人的聚力都已漸趨極致,倏忽剎那,謝峰德之力已先發——那是以硬打硬的內力之釋,「墨雲之舞」中的「千鈞傾一發」,絕不是任何柔軟的衣袖、任何巧妙的騰挪可以閃躲的。

他臉上露出一絲獰笑。他的內力已發出,沈鳳鳴的聚力卻仍未完成,他是來不及與他相抗的了。而,謝峰德甚至在這全力一擊之後,猶有余裕,「十指聚八荒」,以銳擊鈍的拿手一式,也追擊而來。

他有什么理由不勝呢?即使沈鳳鳴現在反悔想要用「萬般皆散」來消解,也已晚了。不是敗於千鈞巨力,就是創於十指鋒銳——原不想在此殺他,畢竟比起關非故,他倒還寧願坐在這個教主之位的是沈鳳鳴——可,是他定要挑釁自己在先,不是嗎?

他已經要笑出聲來——為自己的勝利提早慶祝。雷電般力量已滾滾而至沈鳳鳴身體,可沈鳳鳴的聚力好像才剛剛完成。這雙打開得太晚的手臂,或許只能來得及迎接死亡的一擊。

可偏是在這一剎那謝峰德看到沈鳳鳴的表情。他迎著光,那流血的唇角和費力的苦痛雖然讓他的臉顯出種猙獰的蒼白,可那決不是一個失敗者的表情。他忽然一瞬心中一空,因為——他想起了他們第一次交手那日,沈鳳鳴在必敗之地的那一聲鳴唱——那他從未曾逆料過的、擊退了他致命一擊的鳴唱。

他忽然才想起問問自己:為什么他會寧願立於烈陽正面?可一切疑問也只能戛然而止了——因為他已看到了沈鳳鳴釋出之力所具之形。恐懼如同萬馬齊踏,奔入他的身心。

那竟不是「千鈞傾一發」。那是他未曾見過的一種「形」,可他一見到,就認出了那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