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六六 水月鏡花(四)(2 / 2)

行行 小羊毛 1760 字 2022-09-17

「自然記得。」婁千杉接在手中,「那我先走了。」

「哎,婁師妹,」關盛笑道,「怎么,我們見面,難道只是為了此物?」

婁千杉勉強露出一笑:「師兄,今日時緊,咱們萬事不得便,能交接了此物已是不易了。我若離開太久,縱然單無意不再來糾纏,秋葵也消要尋我。」欠一欠身,「失陪。」

說的亦是實情,關盛不好辯駁,只得追道:「此物便是在幻生界里,也是難得,你可別失了手!」

婁千杉冷冷一笑:「師兄若是不放心,又何必假手於我。」

關盛一怔,婁千杉已顧自離去。他似心懷悵悵,也不得不緩步返回。

單疾泉暗綴婁千杉。這兩人說是有私情卻也不盡如是,說沒有,那言語中卻也不無**。雖對婁千杉這般作派早有所知,並不奇怪,可她此際冒險出來,那交接之物應是十分要緊了,只不知關盛要假手於她做什么?

他盡可在她落單之際出手——婁千杉並非他的對手,要搶奪那物過來看個究竟,算不得難。可料想二人之密謀與他、與青龍教該是毫無瓜葛,因好奇便貿然插手,斷不是他一貫所為。她與關盛的私情他也不想理會,如今自己還想知道的,也不過是——那個孩子究竟是不是與無意有關。

婁千杉說是怕人尋找,可行步間只往這林間愈深之處信步走去。山麓走盡,又是水邊。婁千杉將那物事藏起,望著水面一動不動。

回憶她適才言語,雖不肯承認孩子是無意的,卻也不曾否認。若這事是發生在別人身上,依單疾泉的判斷,這般表現,自是等同於默認了,可此事卻偏偏與自家無意有關,關心則亂,若不親自問個清楚,又如何安心?

他打定主意,現出身來,「婁姑娘。」

婁千杉吃了一驚,倏然回身,認得是單疾泉,心頭一時猶疑不定,警惕道:「……可是單先鋒?有何指教?」

單疾泉笑道:「正是在下。姑娘從三支午筵上突然離去,累得大家伙兒好找,原來卻是在這水邊獨自神傷。」

婁千杉心頭原是不暢,聽他說「獨自神傷」,料想竟是譏諷自己那些不堪往事,當下越發冷淡道:「若單先鋒是專程來羞辱於我,其實大可不必。」

單疾泉搖搖手,「我與姑娘素無瓜葛,羞辱從何說起?若不是為了無意,原不必特來尋姑娘。」

婁千杉素知無意這個父親並不待見自己,只冷冷道:「我不知令公子對你說了些什么,但單先鋒只管放心——小女子對進你們單家一點興趣都沒有。也正好煩請單先鋒約束令公子,往後……不要再來尋我了。」

言罷便待轉身避去,卻聽單疾泉道:「婁姑娘先別急著走——姑娘與我單家可以沒有關系,可姑娘那個孩子呢?」

婁千杉腳步驀地一頓,站了一站,轉頭冷笑,「呵,真想不到,單先鋒竟也會來問這種事。」她一挑眉,「有話便說——你想怎么樣?」

「別誤會,單某只想問個真相。」單疾泉道,「那——我便直言了。我聽無意提起過與姑娘曾有過一夕之情,而今日又聽聞,那之後姑娘有過一個孩子,以我想來,那個孩子,應該便是無意的了?」

「我以為只有無意自作多情,不想連大名鼎鼎的單先鋒亦如是。」婁千杉不料他真的問得這般露骨,勉強壓住面上憤紅,定了定神,「沒錯,我與令公子——確曾有過一夕共處,可若就此便說孩子是他的,未免臆斷。」

單疾泉皺眉:「臆斷?姑娘的意思是——孩子還可能是別人的?」

「單先鋒以為呢!」婁千杉面上浮起層不應有的蒼白來,有意加重了語氣,「我婁千杉原不是什么良家女子,漂泊無定,寄人籬下,與令公子不過偶然一度,單先鋒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姑娘定要如此說——單某只好與姑娘認真對照對照那一段時日姑娘的行蹤,姑娘且聽聽對不對。」單疾泉道,「去歲冬月末,姑娘因為與張弓長的合謀,去了淮陽,在陳州百福樓里初次以女子身份現身,要暗算那時剛剛成為黑竹會金牌殺手的沈鳳鳴。可惜,你未能得手,還在他那里吃了虧,為了暫時走避,你不得不返回江南。那一時,犬子無意與我青龍教不少人,為救程家公子程平,也自江北向江南追來,正在江南蕪湖與姑娘遇上——你們便是在那里逗留了一夜。」

他瞟了婁千杉一眼,見她正暗自咬唇。

「正月到頭,姑娘被謝峰德重傷之後,才知道有了孩子,」單疾泉接著道,「據大夫說,孩子是兩月大小,算下來正該是在冬月末臘月初有了的。姑娘說自己非『良家女子』,倒也不錯,只因你除了那一日去百福樓,原本都是男子裝扮,良不良家先不論,連『女子』都不是了,我想你再是寄人籬下,也不至於有什么……不恰之事。唯有犬子無意,大約是因為有人與他說起過,才識破了姑娘的女扮男裝。所以這個孩子,要么是在百福樓為沈鳳鳴所欺——沈鳳鳴的;要么便是犬子無意的。而偏偏沈鳳鳴否認了曾欺過你,那么,也便只有無意了。」

「你……你如何得知我的行蹤?」婁千杉仍是咬著唇,那唇卻已是微微顫著的了,「都是沈鳳鳴告訴你的,對不對?」

「無意鍾情於姑娘,我為了他,自然打聽過姑娘的一些事,沈鳳鳴所言不過是其中一部分。」單疾泉道,「他的話是真是假我亦不能完全肯定,所以才只能來當面問問姑娘。我見他方才那般堅決要致謝峰德於死,你若說孩子是他的,我自也會信你。」

「你定要知道嗎。」婁千杉努力屏著呼吸,卻屏不住眼眶微紅,「知道了又如何,孩子反正已沒有了,是誰的又有什么分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