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一 魂歸何夕(七)(1 / 2)

行行 小羊毛 1653 字 2022-09-17

筆趣閣 www.18xxs.com,最快更新行行最新章節!

秋葵默默然再無半分言語。她遲遲不願見沈鳳鳴,除了那一些舊恨依舊縈繞不去,還有一些不期而至的害怕。——又如何能不怕呢?那個夜晚的一切在這一路的旅途顛簸之中竟然日愈清晰,她不知要如何面對——她怕見到他,她怕往日的種種恨厭,要因這一見而煙散。

可她沒有辦法再逃避。她到底是要跟著君黎,走進那間斜角的陋室。

這大概是她第一次,那么久地將沈鳳鳴注視著,可終於是來晚了,他已經無法與她對視,甚至他的面容都已經因為黑色的侵襲而辨認不清。她站在榻邊,不知該說什么,不知該做什么。無法挽回的,終究無法挽回。她不敢去假設若舊時重至,若自己知道一切要這樣收場,又是不是該容他那時握了自己的手,將那只蜻蜓兒早早甩開?

她一直不懼死——她覺得自己的驕傲遠遠重於性命,她寧死也不願讓他有一絲絲機會能施恩於自己。——如果自己真的就那么死了,那該有多完美?性命算什么,她的驕傲仍在,她就贏了,而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可為什么現在,卻是她眼睜睜看著他死去?他拿他的性命,將她的一切驕傲都擊碎了。

她真的不喜歡這樣。她真的不知道,欠了一個自己如此厭恨之人的性命,又該怎么去還。她這一生中,還從未似此刻這般萬念交集,竟理不出一點頭緒。

君黎見她呆然站立良久,也知她必定心中復雜難言。若沈鳳鳴今夜還能醒來,若他能見到她來,定會極高興的吧?可若他真的醒來了,他卻又不敢讓他們相見——因為他怕她真的是沈鳳鳴最後懸於心間之念,他若見到了她,明日,他便更不會再醒了。

「不知他睡夢之中,可有痛苦。」君黎低著頭。「你昏睡的時候,他時常在你榻邊奏琴,你便能睡得安穩一些。不過如今看他,好像……一直都那么安穩,大概……也沒什么痛苦了。」

他強忍著鼻頭酸楚,「我去看看凌大俠他們還在說些什么。」便匆匆轉身而出。可他當然沒有往凌厲走近去。他在廊邊恍惚停留,不知該努力清理去自己這樣悲觀的情緒,還是該放縱自己大哭一場。

那邊凌厲並沒在與宋曉說話,反而好像與蘇扶風又起了什么爭執。君黎對兩人這樣子已是見怪不怪,此時也更沒有余力多去在意些什么,半晌才能自己平復了些,再抬頭只見蘇扶風臉上已稍許溫軟,不再似先前那般疾言厲色,可表情似乎有些失望沮喪,垂著雙目,呆呆望著地面。

他走過去,「凌大俠,凌夫人,沒什么事吧?」他還是問了一句。

蘇扶風抬起頭來。「沒什么。君黎,有些事……實是不能強求。」

一旁凌厲也嘆了一口,卻不接話,四顧找到宋曉,道:「我去與老宋說說他二公子的事情。」便走開了。

他先前叫了宋曉,便是要與他提到宋客重傷之事的。原本他離開臨安時,就修書發來宋家,告知他們宋客情狀,要宋家派人來接了宋客回淮陽去,不過看來宋曉並未接到書信。淮陽是金境,大宋書信丟失也不算奇了,他也便不細究,只是還未說到具體情形,秋葵與蘇扶風一來,便將話頭打斷了。

這一回再與宋曉說起,宋曉方顯得有些震驚,道:「阿客離家好幾個月,我一直沒有他的消息,派了些人出去尋他,也沒什么結果。」當下拱手道,「多虧凌公子了。唉,沒收得到公子來書,我原是打算設法去趟徽州,求見下青龍教主了。就算打聽不到阿客的消息,畢竟阿矞後事得了青龍教的幫忙,總也該去與青龍教主見一面。」

君黎在一邊聽見,心道這被凌大俠稱作「老宋」的前輩原來便是宋客、宋矞兄弟兩個的父親。聽起來他是知道了宋矞已然身故,也知道是青龍教葬了他,卻不知道宋客跟了朱雀走了。

他並不知宋家家世特殊,宋客與宋矞雖是兄弟倆,身份卻大是有異。宋矞明面上是黑竹會的「阿矞」,自然有人將消息傳了出來,可宋客的身份卻沒人知道,也便沒人提起。黑竹會人將阿矞身死的賬記在了幻生界的頭上,宋曉肯花了那么多時間為沈鳳鳴查找幻生界蠱毒線索,一半也是為此,只可惜所獲依舊甚少。

「以你的身份,求見青龍教主終是不太合適。」凌厲道,「如今便派兩個人與我一起回去臨安,接二公子來便是了。」

宋曉正待稱是,忽聽一個女子聲音尖聲道:「你真的對宋二公子的事情一無所知嗎?你沒收到他的信,那我的信呢?我的信你也沒收到嗎!」

宋曉吃了一驚,「是誰?」余者卻已聽出是婁千杉的聲音。幾人說話之處離婁千杉被關的屋子不算遠,為她所聞,也是不奇。

婁千杉道:「前輩是掌管那本『冊子』的人,該猜得到我是誰的,宋二公子頭一次見我,便猜到了,他說因為如今黑竹會里,就只有我一個女子的。」

宋曉才道:「你是婁千杉?——你見過阿客?」

「我見過他,早在他和朱雀同行去臨安的時候,我就知道事情不妙,我出發去洞庭湖之前就悄悄寫了一封短信,交給黑竹會中一人帶來這里總舵。我擔心宋二公子要出事,想叫前輩快點派人去趟臨安。宋家不是有人常來總舵的嗎?沒有看見信嗎?驛站送信送不到金境,難道黑竹會的人也送不到嗎?」

宋曉搖頭,「我未曾見過,信上……」待要問信上寫了誰人名姓等細節,卻見君黎等外人在側,不便多說。反正爭論此事也已無意義,當下只道:「總之,我盡快派人過去將阿客接回就是。只不知——」

便一頓,轉向凌厲,「不知凌公子為何將婁姑娘關在此處,若無特別緣故,可否將她放了,我也想多問問關於阿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