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九五 魂歸何夕(十一)(2 / 2)

行行 小羊毛 1753 字 2022-09-17

「什么辦法?」

「夏夫人曾有書贈我,內中有一篇道家心法,我將其稱為『體行八卦』,也算是種運力法門,意思是,身體之內,各穴道方位,均可與道家的八卦之陣相合,借卦象各方位之力,將所需之力放於合適方位,以有合適之效。似如今之境,我運功時,將掌中運出之力放於『生』門位置,那么所運寒力將可放大,代價或許是對應其他諸門位置之力有所減弱,譬如監感、抵御之力必然弱小,可運功之時,只要無其他危險,其他各門暫時減弱,也是無妨。如此,我功力縱然比朱雀弱上許多,卻也可因此在一門上接近於他。」

「這樣聽來倒是極好。」蘇扶風道,「若有此效,凌厲,你運功時若也用這『體行八卦』,你的功力也便與拓跋孤的差相仿佛,豈不是愈發事半功倍?」

凌厲搖頭,「我與拓跋孤之差不在於功力深淺,在於他悟達第七層而我未曾悟得。此事倒不是放大可得的了。只是——運功之事恐怕非頃刻可成,君黎,若一直用『體行八卦』之法,你可能吃得消么?」

「我在休息時,將『體行八卦』換一方位,增大恢復之效,與運功時所耗互相消抵,也就是了。」君黎道,「那位姑娘若能救得了鳳鳴,我為她耗些力氣,又算什么?」

凌厲才點了點頭,「你勿要勉強便是。」

靜下來時,才發現斜角的屋子里依稀傳出了些琴聲來,緩慢的,低沉的,仿若訴說。秋葵此刻的身體還不能使用魔音,她只是想起了沈鳳鳴曾說過的那個幼年——那個滿是幽思琴曲的幼年。她不知道沈家後來發生了什么事,為什么沈鳳鳴會身入黑竹——可那些,不重要了。她不敢停下。她只能試用這琴音,一遍一遍,來來回回,挽住他對這世間的記憶。

不覺天色已曉。晨鳥啁啾,像每一個充滿活力的黎明。

沈鳳鳴神色寧靜,呼吸也均勻,若不是深色的毒素無法退去,他看起來也不過像是睡著了。

君黎獨坐於室,試將「體行八卦」與「明鏡訣」相合——此事於他並不難,在梅州為弩箭重創之後,他傷勢得以加快恢復,這一相合功不可沒,不過那時主要是以道家心法與明鏡訣中第三訣「若虛」相合,並且主將休養恢復之效放大,而明日卻是要主與第四訣「若實」相合,若有必要,或許還消用上第五訣「潮涌」,消耗的該是實實在在的內功修為,他還是想多作些准備。

他也有很久沒有這樣靜靜地練功了。睜眼時,身心清明,好似五臟六腑、四肢百骸,從里到外都得了一夜的道法相生而愈發有了些活力。就連耳目也像是驟然延伸而去——第一訣「逐雪」散出,他覺知凌厲與蘇扶風正坐在金牌之牆的屋內——他們已不在爭執,但他依然聽得見他們的說話。

「你終於是肯了。」蘇扶風幽幽地道。

「如果她真的來了,那……我也無話可說。」凌厲嘆了一口。「你也知曉,以她的性格,怎么肯坐視有人因中毒而死。我肯與不肯,又有多大差別。」

靜了一會兒,蘇扶風方道:「天亮了。」

凌厲嗯了一聲。

又靜了一會兒,凌厲道:「你突然定要救沈鳳鳴性命,是不是因為我昨日說了那件事之後……你下意識之中,就已把他當了沈雍的後人?」

君黎聽得心頭一奇。——沈雍?是個陌生的名字。

蘇扶風沒有說話。

「其實……洛陽姓沈的人千千萬,我也不過偶然聽說他也許從洛陽來,就連那句話是不是真的都不知道,你不必太放在心上。」

「可你不是總說,直覺是不可逾越的么。」蘇扶風道,「既然你都已經覺得有必要告訴我,我總相信——那不是無稽之談。」

凌厲沉默了一會兒,「你見過沈雍的。你覺得他們長得可相像?」

「我早已不記得沈雍的樣貌了。」蘇扶風輕輕道,「你難道還會將殺過的人的樣貌,記在心里二十年嗎?」

君黎聽得驟然一驚。那個沈雍,聽來竟似是許久以前死在蘇扶風的手下。二十年了——那該是昔年她在黑竹會時候的事情了吧?不知此人,又是否真的如他們所說,與沈鳳鳴有什么瓜葛呢?

「多半是無關的了。」凌厲道,「沈鳳鳴是魔教的傳人,但洛陽沈家卻不太像是魔教之後。況且當年那件事鬧得那么大,若他真的是洛陽沈家的人,絕不可能不知道,卻不曾見他對你有過敵意。還有,他來黑竹會的時候,是沈雍死後有四五年了,這之間——也看不出什么關聯。」

三個理由似乎都極是充分。良久,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日頭已經從外面照進來,君黎正待稍稍收斂起「逐雪意」,忽然神識好像又觸到一物——確切來說,是一種熟悉的感覺,好像正從很遠的地方靠近過來。

他幾乎一瞬間就認出那種感覺來。是刺刺。是奔馬上的刺刺。他甚至能清楚地在腦中描繪出她的樣子——可是,一轉眼,那感覺已又變了。她不是獨自一人——那奔馬之上,還有一個人。

難道說——她們已經到了?君黎驟然起身,掠向大門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