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一二 一諾難卻(1 / 2)

行行 小羊毛 1465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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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構逢見君黎卻多有欣喜。宮中尚道,太上皇自不例外,當下與他多談了一些生爐煉丹、長生久視之事,言語之中聽來,倒也約略懂得一些,只是總是提及煉丹之術,不免有些偏頗。

「『長生久視』之事終是縹緲,」這太上皇倒還不算太糊塗,雖然免不了於此有所喜好,卻也不致迷失心智,「不過若能延年益壽,當是好事。道長平日里,可常有煉丹以助修行?」

君黎應道:「修行之事,主在內而非在外,貧道所修一宗,重煉神而非煉形,講究修煉之時抱元守一,外丹之事雖有所涉獵卻非貧道所長,是以很少致用。」

趙構「哦」了一聲,似乎有些失望,不過隨即又道:「道長尚且年輕,心境自然不同。」便也換了話題,道:「孤家久聽朱卿提起,道長與儀王交情甚篤,如此甚好。」

君黎隨口應聲。他心里明白,自己與程平遠稱不上「交情甚篤」,所謂交情,也不過是相較旁人而言,自己算是個舊識,當初還曾自張庭手中救過他——但如今深陷禁宮,那時的相救想來也便不免可笑。程平算是個直率少年,大概仍一直抱著離去之願,將自己視作與這禁宮之外唯一聯系的路途。

趙構又問起程平一些在青龍谷時的舊事。君黎聽出他語帶試探之意,好在自己所知本來也不多,就揀一些不緊要的說了。外面是好一場昏天黑地的大雨,可這聲息也自然地掩去了君黎言語中一些思索的痕跡。暴雨來得快去得也快,未幾天色轉了明亮,只余一些嗒嗒的水意尾聲還在纏綿。

見雨小了,朱雀便帶了君黎告辭離去。從頭至尾,朱雀並未露出絲毫痛楚異樣,倘不是事先知曉,決計看不出他身上會有著毒傷。話說回來,他若在外人面前能被看出來,那也便不是朱雀了吧。

君黎兩手各執了一傘,左手為他打著,朱雀並不推辭,兩人自宮中緩步穿過。

「我來此禁城之前,禁軍掌在兩個人手中,一個是你爹夏錚,一個是你今日所見的邵大人。」朱雀開口道,「於此,你想必並不知道吧?」

君黎怔了一下,道:「我不清楚。」

「所謂『禁軍』,也就是殿前司和侍衛司。他們兩人——夏錚的來歷你知道,夏家是臨安城第一武林大家,這都城遷到臨安的第一天,就不能不與其扯上關系。夏家有心投靠朝廷,太上皇自是歡迎之至,所以他昔日是給了你祖父一個正三品,給了夏錚一個正四品,由他們父子二人執殿前司;而邵大人——若說保衛這大宋皇室,邵家的淵源更久,因為他們是自大宋都城還在汴梁時,便執掌了侍衛司。邵家原亦是武林世家,彼時在洛陽的地位,正如同夏家在這臨安城的地位,而洛陽失陷之前,江湖之上,邵家『明月山庄』名望比江南夏家庄可都還要再高那么幾分。」

洛陽「明月山庄」之名君黎是聽說過的,卻從未想過那個邵大人會與當年大有來頭的武林世家有關,不覺道:「那倒真未看出來。」

「明月山庄本也算中原武林之旗幟,洛陽落入金人之手後,它聯同洛陽幾大家,撐持了好些年,不過最後還是免不了敗落南逃。既然是落難,自然不可能再高調為人,只不過還放不下當年的神氣罷了。禁軍兩司在夏、邵二姓手中,原本這禁城也未必需要我,但正因為是兩人而非一人,而夏、邵二姓你祖父那一輩都已身故,夏錚和這邵大人卻一直未被提了品級,便給了我機會——我們當今這位天子,心思多在外務與朝政之上,於禁宮內城之事常無暇多顧,所以太上皇有所提議,他也不會反對。侍衛司也不曾有異議,當時只有你爹——只有我們殿前司夏大人,對我的出現有所不滿。這也難怪,他是拓跋孤的親戚,與我自是水火了。後面的事情你多少知道——他要出頭,我便尋機會換了他,將張庭提了上來——也便是如今之格局。」

說了這一晌,雨已是停了。君黎收了傘,雲層之中白色霞光透入,一時好是爍目。朱雀待他停當,方道:「你很少涉入禁城之事,先前南去梅州一事,你在兩司之中固然算有了些聲望,但是要蓋過張庭和邵宣也,怕還不夠。」

君黎此時方知那邵大人名諱是為邵宣也。朱雀這句話,他若是往日里聽到,或許還不領其意,但在此刻聽見卻心中雪亮——朱雀並不想將這「大內第一人」的位置給旁人,而只想交給他君黎!這原本不是現在要考慮的事情,正如昨日那明鏡數訣他原也不必一口氣交給自己,唯是——唯是那毒傷——逼得他不得不在此刻就作出這些決定!

他一時胸中只覺悶郁無已,一股灼熱涌起,逼得他又連咳了好幾聲。朱雀蹙眉:「你怎么?」

他連忙擺手,「沒事,天變得快,我……昨晚大概著了涼。」

朱雀沒有追問,沉思一會兒,又道:「邵宣也倒沒什么,一來他並不看重此事,二來他與夏錚交好,最多你把你與夏錚的關系告訴了他,他便不會為難你;至於張庭——」

朱雀停頓了下,忽而一笑。「也不必擔心。『明鏡訣』學成,便是幾個張庭,也不會是你的對手,那時便不會有人再質疑於你。」

「師父,現在說這個,是不是早了些。」君黎聽得越發心中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