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二九 譬如朝露(1 / 2)

行行 小羊毛 1475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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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一點點從窗格里淡去。徽州城的夜色將盡了。

刺刺在淡謐的晨光里起了身,出外取了些清水梳洗。昨夜得知父親很快就能得獲自由,她心情輕松了許多,從青龍谷回來,奔波兩日的疲乏便占據了身心,沒與君黎說幾句話就困得睡去了。而現在,鏡子里的這個少女已恢復了神采,她想著要這樣躍躍歡快地去找君黎,已然不自覺地彎了嘴角,對著自己微微笑起來。

門卻忽然被推開了。她吃了一驚,連忙起身,「君黎哥……」她見是他,松下一口氣卻又不無疑惑地嘟起嘴。就算是君黎,也該在進來前敲敲門的才是。

君黎站在門里看著她。她穿著一件白色的長裙,還沒來得及加上外衫,未施粉黛的容顏比秋初的茉莉更純粹,比清晨的露珠更新鮮。可他的面上卻浮著一層汗水,有些灰白失色。揭下的面具,扯下的外袍,還有不知為何撕裂了的白綢與紅綾都被他裹成一團,與劍一起胡亂捏在手中。

刺刺當然立時就覺察了——他絕不是剛剛起床。他是剛剛從外面回來。昨晚他們一起從青龍谷回到此處已經過了三更,君黎應承待她睡了便也去歇息,可是——他似乎是食言了。

「發生什么事了?」她覺得他的樣子有些古怪,上前想要接下他手里的東西。「你出去了?」

不防君黎已經先拋下了手中所有贅物,只將右手騰出來,迎面抱住這個上前來的她。刺刺愣了一下。君黎抱過她這么多次,可這一次——她想起的不是那些溫柔的瞬間。他把頭低垂下來,倚住她的頸項,以至於她一時竟有些吃力,好像要承載不住了他——她一時甚至想起,那個梅州城外的坡上,那個被「青雲手」偷襲以至重傷瀕死的他,也曾那般無助地壓在她的肩頭。

「你,你怎么了,」刺刺心頭有些驚疑不定,「你可,你可別以為你抱一抱我,我就什么都不問你了。你去哪了,你快說!」

「嗯,我……又去了一趟青龍谷。」好像唯有倚靠方能令君黎獲得開口說話的勇氣。

「你又回去了?為什么?」刺刺大是奇怪。

「我去見你爹,想求他答應我們的事。」

他語氣澀滯,嗓音低沉,不過這句話還是令刺刺臉上騰地一紅,半晌方小聲道:「你……你都不與我商量一聲……那爹怎么說?」

君黎卻沉默了,沒有再言語。刺刺只道他沒聽清自己的問話,伸出兩手來將他溫柔一環,正要再問,忽然摸到他背上衣衫有那么一塊濕漉漉的。那熟悉卻又不尋常的觸感讓她覺出些不妙,猛地抬手,滿掌鮮紅之色只讓她打了個寒噤。

「你受了傷!」她驚慌呼著從他懷里掙開,「給我看看!」

傷勢不算太重,君黎早已用那塊白綢試著包扎過,只是劍是從背後貫入,並不便於自行處理傷口,加之他想要趕在天亮前回來,一度於林間奔行,血到底是沒能止得住,刺刺看時,只見他背上衣衫被暈紅了一大片,反似傷得很重。

「怎么會這樣的?你叫人發現了嗎?是誰敢傷你?」刺刺又是急又是氣,「你先在這躺下,我去拿葯。」

君黎被她拉到榻邊,晃晃然坐下了。可能是因為伶仃劍上還有殘毒,傷口一直很痛——痛得他忘不掉那個被劍刃刺入的瞬間。刺刺奔忙來去的影子在他眼中一時顯得很模糊,很恍惚。他還記得昨夜那個從青龍谷離開的自己——他從未像昨夜今晨這樣渴望見到刺刺,卻也從未像昨夜今晨這樣害怕見到她。到最後,還是想見她的迫切讓他飛奔回來——讓他什么都不顧地推開她的門,覺得,只要她在這里就好。

他的目光又轉到被自己棄於地面的「伶仃」。「伶仃」原是不該從臨安帶出來的,若不是他不想將它留在朱雀府中,被朱雀或依依見了回想起宋客的所為,徒然怨憤。如今回想起來,果然伶仃所到之處,始終都逃不過「背叛」二字——此劍之「不祥」,大概也可見一斑。不過話說回來,倘若不是刺刺覺得它的劍鞘與烏劍的形狀更為相近些而堅持要他易容時以之替下了「逐血」,說不定自己昨夜當真要把性命丟在青龍谷了。

「刺刺……」他看著她模模糊糊的影子,「你……又救了我一次。」

「你說什么啊?」刺刺拿了葯物,已然奔回榻前,見他這樣木木坐著,口中不知所雲,實不知該心疼還是氣惱。「什么我救你,誰要救你,我只要你能有一天不要讓我這么擔心才好!」她說著,也顧不得什么防害,伸手將他上衣解褪下來,扶他俯卧於榻,叫他不許便動,這一次才看得清楚了,那背上側肋處是個兩寸來深的利刃貫入之傷,鮮血依舊汩汩,裂口處還有稍許腐蝕般的痕跡。

她有些吃驚,取凈布沾了一沾傷口。「竟還有毒,到底是誰……」

「放心,毒性很弱。」君黎轉頭看她,聲音也很弱。「我把解葯和你的那些葯瓶放在一起了,你取一些,給我敷在傷口上就好了。」

「你——你有解葯?」刺刺在包袱里尋了一尋,果然找到一個陌生的瓶子,「是這個嗎?」

君黎點點頭。這一瓶其實便是起初給朱雀煉制解毒丹葯時未曾成丹的碎散粉末收集了起來,如今伶仃毒性已微,自己中毒時淺,以此葯粉外敷便足以解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