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九 演武勝負(三)(1 / 2)

行行 小羊毛 1611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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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便在這一時,他忽然發現體內竟有幾分溫和的氣息在游走。他一怔之下想起來,那原是上次與拓跋孤對手之後,不曾聽從凌厲的告誡逼出體外的灼熱內力。他憑借對凌厲要自己閱後即焚的幾段青龍心法之解,和彼時「移情」一訣的道家容納之說,將拓跋孤的內力強行容留在自己氣穴丹田之中,與自身寒屬內力似乎相融無礙。後來內傷漸愈,身體無恙,他便不再放在心上,唯獨此時——自身之力在對掌之中幾盡傾覆,這一股暖意才像復活一般活躍起來,提醒著他它的存在。

他心念動了一動。「移情」意中有言:「借天地以為久,懷陰陽以為變。」朱雀毒傷痊愈後,他曾再去請教過這一訣的竅要——他想知道,那所謂的「天地」「陰陽」如此廣闊,究竟是否真的都能為己所用?他更想知道的是那日竟無意中以「移情」吸噬了拓跋孤少許內力,此事究竟是可為還是偶然?只可惜他不能將交手一事明告了朱雀,也只能泛泛而論,語焉不詳,不過朱雀的解釋,還是令他有幾分豁然開朗之感。

他記得朱雀說,「移情」這一訣之本質,原是憑著對身周萬物之了解,順勢而為,將周遭一切可利用之物轉化為對己有利之形勢。所謂「轉化」有兩個條件,其一是要能「觸及」——所以起先朱雀一再告誡,「移情」之前,要先熟習「流雲」,只因唯當「流雲」能隨心而用,才有更遠、更廣、更精確地觸及這身周萬物,乃至「天地陰陽」的可能;其二是要能占得「先機」——這是與對手相較而言的:但凡對敵中需要借起外力,對手定必不弱,亦多少懂得利用身周情勢之法,也便必有二人對「身外之物」的搶奪,先機在大多數情況下,必會屬於對搶奪之物更為了解、更為熟悉之人。君黎的道學出身在其中倒是個極大的優勢,只因在大多數場合,風雨雷電、日月陰晴——但凡這天地自然之屬,總是脫不開道家領悟的干系,所以朱雀認為,君黎只要能將「流雲」練好,必不會在「移情」上輸於別人。

這一番話似乎並未回答君黎心中關於吸噬了拓跋孤內力的疑問,不過換一面來想,這或許也印證了那次所謂「吸噬」不過是偶然——不過是拓跋孤當時輕敵之下的偶然,可一而不可再。畢竟,依照朱雀的說法,若將旁人的「內力」也視為可搶奪的外物,那么也必須要比對手更為「了解」、「熟悉」了方可占得先機,而——他決計不會比拓跋孤更懂得青龍心法的。

——可是若比起霍新呢?他念及至此,心頭突然清明。青龍心法的源性,甚或化解與調息之法,凌厲都教過自己了,反倒是霍新還未必識得。今日拓跋孤若不曾幫霍新這一把便罷,既然他將內力傾注於霍新體內,那灼熱之息難道不更該成為自己「移情」的戰利品?只要控制了拓跋孤之力——那時,彼消更要加上此長,這一掌對決,還有何懸念?

他知道此事不曾有過先例,仍屬冒險,但眼下唯有一試,當下牙關輕輕一咬,以體內這縷殘留的溫熱之息為導,將移情運起。

霍新已覺漸趨上風,不再顧忌,放開了手腳,將一腔真力盡數強壓向君黎。倏忽剎那,對手的「無寂」受迫而散,便如障目之屏跌落,一切瞬間洞明。霍新心中方自一喜,陡然卻覺那打開的洞明卻似極為陌生,不是那個第一掌守至無懈可擊的君黎,也不是那個第二掌擊出澎湃一涌的君黎。這個永遠捉摸不透的對手此刻體內有一股陌生的力量,並不強大,卻如漩渦般攪動了自己的氣息。

他才發現自己是錯了,可似乎已經晚了,傾瀉而出的灼熱之息如被漩渦吸噬無形,就像所有不屬於自己的終將失去——那借來的強大力量不曾如願擊潰對手的心脈,卻偏偏成為了最大的弱點——他竟無法控制,無法挽回。

一旁拓跋孤最先看出了幾分端倪,失口呼道:「快退後!」倘若霍新現在抽身,雖然有些不光彩,但也許還是個不勝不敗之局,尚可另想辦法。

霍新絕非不想退,可此時兩股如跗骨之蛆的氣息再次借著雨勢縈繞他雙臂而上,這一次竟如藤蔓攀附,將他死死纏住,半分退讓不得!他只覺心中大懼,想要催動丹田之息再生護身真氣將之彈落,但急烈交鋒之下,卻只是濺起無窮雨沫,藤蔓反如嵌入軀體般,令他愈發難以動彈。

君黎一試得手,逐漸吸噬灼熱之息已多,原本寒屬內力卻早耗涸,也有些許不甚適應。他雖恨拓跋孤與霍新耍弄這般手段,卻到底還不想要了霍新的性命,「流雲」的綁縛之力微收,手掌稍動,覷准霍新拇指穴位,驅動青龍心法之力反灌而回。霍新只覺一股灼熱之力自少商穴箭般穿透臂腋,直逼肺腑,胸口便如要被燒透般銳痛起來,一時隱忍不住,竟劇咳不止,但臂上困力已消,這股力量也將他擊退了幾步,總算脫開身來。

還不曾有人敢信這一掌的勝負竟已逆轉,只有單疾泉望見了拓跋孤的臉色。他已不記得上一次見到他如此面色是何時了。他見他手握扶欄,那木圍已幾欲斷裂。

——拓跋孤是明白的。這從少商穴經手太陰肺經直入臟腑中的一縷熱力,赫然正是那一晚他傷了君黎的手段。這小道士不過是以牙還牙而已,但此事在自己的地頭上、自己眼皮底下發生,又如何能忍!

君黎已於雨中轉過頭來。「霍右使,」他雖說著霍新,卻望著拓跋孤,不無促狹地譏諷道:「回去讓你們教主療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