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八 風霆之隱(四)(1 / 2)

行行 小羊毛 1613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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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了山洞,向南坡走了不多遠,就到了山頂。君黎本是從山腹中走來密洞的,所以還未覺出此地地勢有多高,可到了山頂向下一望——就倒吸了口氣。

腳下是直落如削的三百仞斷崖,遠處星星點點,便是青龍谷的火光。這里已是黃山諸峰的邊緣,早不是高峰所在,但青龍谷乃是谷地,從這山頂往下之距,絕非常人可越,稱之為「絕壁」確不為過。

——青龍谷北,風霆絕壁!

他向下凝視半晌。拓跋雨說得輕巧,可以這絕壁之陡峭,縱然是拓跋孤夫婦這樣的高手,單靠輕功也是決計翻越不過,多半是借助了山石縫隙與堅硬藤蔓才能上下。若換了功夫不濟之輩,即便有藤蔓憑藉,也難以自此地來去。

所以如想自此大舉攻入谷中只怕機會甚微——當年的慕容也是計劃將石壁自山腹中繼續打穿。只是慕容的運氣太過不好——他花了不知多少氣力鑿出了那條密道,卻沒發現那個山洞原本就有東面小徑可通。倘若他早點發現,他或許能來得及上到這風霆絕壁向下看一眼青龍谷,他一定會在這樣的高廣開闊中想到另一個可能。

——不錯,風霆絕壁並不一定是用來強攻入谷的。如果當年慕容不是命令他所擁有的三百黑竹人眾一次次與青龍教正面為敵,而是選擇一個刮起北風的日子在此地派那么些人張弓搭箭——甚至不需要瞄准,只要准備足夠的火油與火矢——青龍谷林草繁盛,木屋草屋眾多,此舉定會對谷中造成極大的毀壞。到了那時,教中必生忙亂,谷口之防定也有所松懈,慕容與青龍教之間的勝負,也許還有機會重寫?

君黎怔怔想了一會兒,才覺自己想得遠了,回過神來。我在想什么?他心中暗道。至少,我可沒打算對青龍谷做什么。

畢竟,青龍教居於這谷地二百多年,自己絕不會是第一個發現風霆絕壁威脅的人。這個密洞本是單疾泉受拓跋孤之托為韓姑娘藏身而尋的——單疾泉就早知這條通路,說不定早在當年就已知曉了。那個彼時還是朱雀星使的他,是不是也曾站在此地,像自己此時一樣,向下凝望過?他是不是也想了今天自己想的一切?如果不是因林芷之故與慕容有了不和,他會不會在那時,就早已將這所在、這辦法告訴了慕容?那么,如許多人的命運,是不是也會一早就不同?

夜色冰涼而漆黑,輕風吹過草木,簌簌之聲卻反有種說不出的諧靜與安寧,可這樣的寧靜又何其偶然,何其脆弱,正如那些慢慢向前滑行著而不自知的命運。有許多事情無法深想,深想只會令人毛骨悚然。不知不覺間,自己其實也是那個手握足夠力量、能夠做些什么的人了。他忽然也能理解了拓跋孤的擔憂。換作任何人在他那個位置上,知道這樣的威脅存在,終是難以心安的。除去一切能夠威脅到自己的人——也許是他那樣的人唯一的選擇吧。

胸口稍許有些不適。他盤膝坐下,略作調息。拓跋夫人的內傷說重不重,可也差不多耗盡了他自霍新那里積下的全數青龍心法之力,只可惜拓跋孤卻多半不會知道——知道了也更不會領情的。

他今日還不曾休息過,這股內力耗去之後,原本的疲乏就加倍地充斥了周身。自身內力才恢復了不到二成,如果那拓跋夫人還要動手,大概就要輪到自己嘔血了。他運起「觀心」,雜念稍退,虛實二訣游走身心,疲乏之感才消退了些,隨後更輔以「移情」之道合入身周濕潤而清涼的天地之息。少頃,清寒的內生之氣漸豐,總算給予了他一些熟悉的安全感。

大約將內力恢復至四成,他暫且收束了真氣運轉。粗估時間,也過去了半個時辰之久,拓跋雨總該要出來找自己了。想著還是起身走下山坡,果然見拓跋雨正在洞口四處張望。「小雨姑娘。」他叫了她一聲。拓跋雨聞聲一喜,快步迎過來道:「公子,我娘醒了!」

君黎見她已經換上了一身干凈衣衫,又是這般神色,料想拓跋夫人應是沒什么大礙,笑笑道:「醒了就好。你已與她解釋過了?」

拓跋雨面上一紅。「我娘平日不是這樣……她是太著急了,我已與她解釋清楚了,她答應都不告訴我爹。」

言語兩句,已回到了洞中,拓跋夫人遮面青紗也已換過了干凈的,目中神色此時卻婉柔得多了,見君黎進來,竟先起身向他斂了斂衽,道:「不知是君黎道長,先前多有得罪,還望道長莫怪。」

這「道長」兩個字足以叫拓跋雨大惑不解。她自見君黎起他便是俗家裝扮,她從不知他原是個道士,不明白母親為何如此稱呼於他;不過君黎一聽之下,立時便對拓跋夫人的潛意心知肚明——她是想告訴他,她是完全知曉關於他的一切的。

他當下抬手還禮:「夫人言重。原是在下不該冒失闖入。」拓跋夫人既然知道自己,卻還對自己這般客氣,他也只能陪她客氣了。

拓跋夫人微一莞爾,若非面色依舊蒼白,即使只露出眉眼,這一微笑也該是頗為動人的。她停頓了一下,輕輕道:「刺刺還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