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六九 荒嶺舊庵(二)(1 / 2)

行行 小羊毛 1721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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凈慧此時正有客人在,兩個本在客堂喝茶,聞訊一齊出外相迎。待那中年女尼先行退走,凈慧方言道這客人正是早前說起過的昔年闌珊派三師弟賀攖。

這賀攖約摸六十歲上下,乍見之下只覺滿面風霜、皺紋深刻,但再第二眼看又覺頗為慈眉善目,加之須發仍是烏黑,又不顯得十分老邁了。沈鳳鳴心知修煉闌珊一支「陰陽易位」內功之人,其外在神采常常由心而生,是以並不覺得奇怪。甚至凈慧師太今日看起來都不似在洞庭君山初見時那般踽踽垂暮——顯見她如今心境也很是不同。

賀攖見過了沈鳳鳴等,互道了一番久仰渴慕之意,賀攖又談及多年來查訪闌珊派往事真相之辛,不無感慨。「其實老漢都離開闌珊數十年了,乃是憑了一己不甘查訪舊事,最後就算得知了謝師弟所作所為,其實也難以尋他出來。卻也是偏巧不巧——或是,冥冥中自有天數——幻生界在今年召開三支大會,更頭次將此事在江湖公開,這才給了我們了結舊事的機會。」

凈慧也低低宣了一聲佛號。她與賀攖師姊弟久別重遇,自是已經將別後所遇都說過了一遭,不過與沈鳳鳴、秋葵卻還未得機會詳述各自門派中事、往來際遇,尤其賀攖與沈鳳鳴乃是頭次碰面,便越發多有話說。君黎只聽幾人說得十分興起,遠猶未盡,便道:「諸位坐談雲夢中事,我一個外人也插不上話,想暫且告退自往庵里去轉上一轉,還乞師太應允。」

凈慧頓然露出歉色來:「都怪我們只顧談論雲夢舊事,冷落了道長——道長是沈教主、秋教主二位知交,大可不必見外——貧尼告個招呼不周之罪,還望道長不要介懷。」

君黎搖頭道,「不是此意。本是道士不請自來,強要摻和——若要告罪也該是我。我是見這厚土庵內里廣闊,前後風景獨特,很是有些地方還不曾細看,很想趁此機會游覽一番。」

「雲夢也不是跟你全沒關系——這不是要說到黑竹的人手么?你卻要『游覽』去?」沈鳳鳴看了他一眼,「再者,你不是原說有事要告凈慧師太?」

「雲夢以你為首,但凡提及黑竹的,由你說便是。待一應都說完了,我自再與師太來提個故人,與此番之事不相影響。」

沈鳳鳴嗤笑道:「架子還挺大。」凈慧見他果真並非不快之意,便道:「荒庵粗陋,難得道長肯予青目垂賞,還請自便就是。」

君黎道了失陪,出客堂往前門外走了一走,遠眺嶺下,一片雜蕪之中,倒也頗多生機趣味。再回進來在觀音殿四周繞行一番,恰見方才那中年女尼正與一個後輩女弟子自殿後過來。見了君黎,那中年女尼站定,躬身道:「道長有禮。」

君黎一時好奇,道:「師太,這厚土庵中弟子當真稀少,我在這大殿處來來往往,也只見得兩位。」

中年女尼應道:「厚土庵如今庭院破落,門庭荒蕪,道長是來得晚了。」

「願聞其詳?」

中年女尼向那後輩弟子吩咐幾句,遣她去了,方向君黎作出延請的手勢,道:「道長可隨貧尼在庵中一游,容貧尼慢慢道來。」

君黎正想去往後庵之地,只恐不便,如今自是正中下懷,當下道了謝。與那女尼攀談之下,得知她法號是為明覺。問起這厚土庵為何獨自坐落於人跡罕至之地,明覺便道這庵廟位置雖然頗不顯眼,但初興於百多年前時,嶺上也曾大肆砍伐繁樹、開辟場面,黃土高牆,十分氣派的。自然,這些事她也未親見,只是幼時常聽庵里長輩講起:「此地距離府城算不得太遠,往返不過半日多些光景,彼時周圍村落眾多,道路亦所便利,厚土庵原有前後三個大殿,香火盛絕。但時移世易,也不知為何——或許是因為清波門前曾出過兩件行刺血案——原本習慣自清波門出城而來的香客,便轉而往錢塘門、武林門出城,去往西北一面寺廟進香。幾十年來,那一面山間寺廟漸趨繁盛,而這泥人嶺、厚土庵,竟寂寥起來了。而此間更曾有偷盜佛雕、殿堂垮塌之類事故,雖然報了官,杭州府也動了些人調查補救,可自從杭州府一夜之間成了國之都城——天道更替,再沒有人顧得及一座舊庵還有在建的佛事了。」

君黎點點頭。他猜想,尼庵之修行處事比之僧寺往往越發內斂,當此時節也不聲張掙扎,任憑舊的已去,新的卻並不來,只有道路漸荒、人跡漸罕——建庵時種下的新竹已然長大,砍伐後長出的新枝越發繁茂,將那寸寸老去的土牆竟也這般遮蓋起來,兀自藏進了泥人嶺的深山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