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四 紅塵家姓(二)(1 / 2)

行行 小羊毛 1632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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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發去鹽官,已是八月十五當日了。

在此之前,君黎帶人去厚土庵再作了丈量。這差事本來或也消交給沈鳳鳴,只不過夏家庄與一醉閣兩邊都倚賴沈鳳鳴多留些意,加之他本要為洞庭之行仔細擇人,終是分不出身來了。

待到幫了幾名女尼將一應什物都搬去了法清院,丈量與圖記也便完成得差不多了。新總舵的事情占去了君黎大部分時間,畢竟這般事情不便邀外人參與,他也只能仔細回憶金牌之牆的一些屋舍位置、暗道玄機,於機關細節不明之處每每去向深諳此道的瞿安請教,依著地勢,自己將「厚土之堂」內外一一作了測繪和細劃。

若非他本懂得奇門八卦,此事只怕還難以做成,不過他倒借此發現一個好幫手——歐陽信。

歐陽信在他這次帶回來的三個黑竹舊人里最為其貌不揚。君黎與吳天童、石志堅都算交過手,唯有歐陽信,原本只是知曉他擅飛檐走壁罷了,哪料這個看似鼠竊狗盜之徒,大概是摸進各式深宅大院的次數多了,竟然對於築屋排布、格局縱深之事很有心得,對這規劃之事大有幫助。

紛忙好幾日,完成的也僅僅是紙上之功,厚土庵要真正變作「厚土堂」,動起土來卻也頗要耗些時日。君黎當下干脆將興建之事盡數交給了歐陽信,估出了三四日的空隙,准備先將鹽官之祭踐行。

事關他的還俗回姓和終身,也事關凈慧、賀攖與葉之曇的闌珊舊結——這一行就算路途不遠,終究還是極為慎重、拖延不得的。幾人料理完手頭之事,也顧不得正當佳節,便整理行裝,約定於十五一早出發。

鹽官鎮距離臨安百多里路,恰是一天的腳程。傍晚時分,一行人果然已聽見遠遠的江堤外傳來潮嘯嘩然之聲,鎮口的大牌坊亦遙遙可見。君黎對此地是很熟悉的——逢雲道長生前並不願帶他回了臨安,所以在他記憶里的看潮,便都在這個地方了。舊地重游,一時竟說不上是什么感覺——這一股撲面而來的混合了江和海的氣息,大概正因為太熟悉了,才讓他越發意識到——那個陪伴了他二十多年的人已再不可追,現在——以至將來——會陪在他身邊的,是另一個人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種難言的緊張——在此之前,他見過單疾泉,見過凌厲,見過朱雀,向他們都稟過了與刺刺的事情,可那其中所有的緊張都加起來,似乎都比不上這一次要將此事告訴他的這位師父——哪怕,那一些人都還活著,而逢雲其實已死了。

「師父所在距離此鎮再有十幾里便到,我們今晚先宿在鎮上,明日一早過去祭掃,師太、前輩以為如何?」他開口道。

凈慧點頭:「如此甚好。今日適逢中秋,我看此際霞色稀薄,晚間在鎮上賞月想必也是不錯。」

刺刺聞言,不無小心地將他拉了一拉:「君黎哥,一會兒我們能去看潮嗎?」比起賞月,她更在意看潮——賞月她年年都賞,可是聞名天下的浙江大潮,她還從沒看過。

君黎笑了一笑。「能。」一頓,「師太、前輩也是第一次來這里,也同去看看吧?」

凈慧微笑搖頭:「年歲大了,走了一天有些勞累,貧尼倒想早點覓一處休息。」

這話自然是托辭——凈慧或賀攖不管上沒上年紀,也絕非不識趣,當然不會去攪擾兩個年輕人獨處。

君黎也便笑道:「那我們先去客店——若我記得不錯,前面不遠就有一家。」

刺刺又小聲道:「可是天很快就黑了,晚了還能看得見嗎?」

「月明天朗,怎會看不見?」君黎道,「若單以一天而論,子午方是此處水勢最盛之時,現時潮水尚遠,夜間反倒更洶。」

刺刺雀躍道:「那好,我們晚上去。」

四人到客店落了腳,填飽了肚子,圓月已初升起,晃晃然大得有些不真實。待到出門時,整個夜晚已變得很柔和——月光並沒有傾瀉而下,那深邃的橘黃與其說是瀉出了什么光亮,倒不如說是在吞噬著黑暗還更貼切。

鎮子距離入海還有一大段路途,可與這潮聲一起彌散在空氣之中的,卻分明已是股濕咸的腥味——每年八月的大潮本就是海水倒灌入江,從入海口甚至能一直倒灌二百里,直灌涌到臨安府的江面。臨安居民一向很有八月出東門看潮的習慣,到了這鹽官附近,潮固是很大,可大堤荒蕪,真真算不上什么勝地,反而不比臨安游客眾多。

江堤就建在鎮子外面。方是戌時,潮聲已然洶涌得足以令人心旌搖動。兩人先到堤上望了望——在這樣的地方,土堤自是修得極闊極高的。堤上算不得很干凈,些微粗糲的沙粒覆蓋在硬土之上,甚至目光過處,偶爾還能看到些貝殼碎片,並無半個人跡。堤下遠遠看去是一片灘塗,此刻水線至少還在兩三里外,極目只能看見一道道白線在月下閃著森然而不連續的磷光,先後推擠,不斷地拓拓著江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