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二 淮水新息(二)(2 / 2)

行行 小羊毛 1522 字 2022-09-17

在朱雀面前,他當然略去了有關宋然身份的一切細節,只將上午清談所見與他道來。朱雀凝眉思忖,口中緩緩道:「尤廷之、陸務觀、范致能、楊廷秀、孟微涼、宋然——此為『紹興六士』。」

「嗯。我看司業他們對來的三士很是尊敬,對其余三士也多是贊揚——范大人前陣雖然辭官回鄉,但依今日所見,仿佛有重新出士的可能;孟微涼一直都在京中太學府,未授官職,但今天他與太學博士——還有田琝——相談甚歡,我聽田琝偶爾說漏過一兩句,叫他『孟大人』,想來就算他尚未出士,也已不遠;至於宋然,他沒有進士出身,也從未在京中任職,但據今日所見所聞,禮部給他在太學中說了項,想來也不必擔心前程——師父料得不錯,此事背後確應有太子的推動——他就是想拉攏這些人。」

「孟微涼和宋然——那兩個原本沒有做過官,也便不牽扯什么利害,起用他們倒是容易的。」朱雀道,「范致能——我倒要看看太子能將他用到哪里去。」

「師父覺得這些人成不了氣候?」

「這些人成不成得了氣候,還不好說。」朱雀哂笑了笑,「不過——你見著沒,太子是在『六士』之中挑了三個軟柿子:孟、宋兩個自不必言;范成大說是罷官,其實是不得已之下,自己請辭的,不像沒來的那三個——起落都是聖筆欽點。大約——太子具列這『紹興六士』的稱號時,原是想將六人都囊入麾下,但當真動作起來,那三個可沒那么好動。」

「他先從易的入手,也屬尋常。」夏琰道,「如果這三人的起用都能如他所願,那么他或許下一步會再動手拿下另外三個。」

「那就看看他能不能如願了。」朱雀冷冷一笑,表情卻不甚以為然,又道,「今日還說了什么?」

「還有——關於科舉之事也有提及。」夏琰道,「都如師父所料,這也應是太子的試探,以現場應者寥寥的景象來看,想必這件事他們暫時也難以有所行動。」

「試探一番,他自己也沒露面,倒是沒什么損失。」朱雀再問了些細節,一頓,「你今天也見到田琝了?」

夏琰神色頓時黯淡下來。「見到了。」

朱雀原本似欲說什么,不過見得他這般表情,冷笑了笑,沒再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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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琰雖原打算早點去泥人嶺上等宋然,不過午後又陪了朱雀一陣,待到出城上了山,也已淡淡霧起,日影偏斜。

宋然竟已先到了。

他便立在泥人嶺小徑折轉之處——到了此間,便能遠眺見了那外觀無變的頹敗庵廟。夏琰來時,他就這么仰頭看著那邊若隱若現的斷垣黃牆——那風將他的一身白衣襕衫吹得時時飄起,反越發顯得他定定而立的安靜。

「我來晚了。」夏琰走到他身後丈許之處,停下來。

宋然身形才陡然一動,回了轉來,「來晚的應是在下。」他肅然攏袖,如早上一般無二地再行了一叉手之禮,再無隱藏,恭敬道:「黑竹執錄宋然,見過大哥。」

也許是因為這身過於柔軟而書意的白衣,他的身上依舊見不到一絲黑竹中人固有的凜冽肅殺。若定要說此時的宋然與早上有何不同,便也只能是——他此時手中捏了一柄折扇。不過扇子並未打開,扇頭垂著,與他的人一樣謙遜文氣而並不奪目。如果起初在江南東路上先遇到的不是一身黑衣的宋客而是這個一身白衣的宋然,夏琰覺得自己是無論如何猜不到這偶遇的陌生人會與黑竹會有關的。

他亦如早上一般無二地還禮:「久仰宋大公子之名。」

兩人不覺相視而笑。「看來我還是會錯了宋學士的意。」夏琰笑道,「我還以為——大學士是要在厚土堂里與我碰面,擔心要叫人撞破你身份,卻忘了——以宋大公子這般心思縝密,怎么可能那般魯莽。」

宋然便又側身,「大哥若站在這里看厚土堂,便不會弄錯了。」

夏琰抬頭——正值黃昏,從此地望去,西斜的日光正將厚土堂半掩成一種奇特的朦朧——紫竹渺渺,炊煙隱隱,以至於他脫口而出——「桐柏煙橫山半紫……?」

「是不是十分貼切?」宋然笑道。

「宋大公子看來不是第一次來這里了。」夏琰轉頭問他,「公子來臨安多久了?怎么不早與我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