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〇五 夜色如山(2 / 2)

行行 小羊毛 1361 字 2022-09-17

婁千杉面上露出一絲絕處逢生的蒼白快意,欲待立時向他補上一掌,可手方抬起,面前的謝峰德卻發出一聲猙惡大喊,突然一把攫住了她的小臂。

她渾身一抖——她看見他猩紅著雙目,雙手如鉗,像被疼痛激怒的野獸。在完全回過神來之前,巨力已令她向後跌倒。

「小妮子,你還敢反抗?」惡獸的利爪如刀,撕裂開她的衣衫與肌膚。

屈辱的疼痛從心底發散向百骸,全部的力氣,在謝峰德面前也不過是將折細柳。跌落於地面的剎那婁千杉恍惚出神,仿佛……仿佛一切又回到了起點。可是這一刻與任何一次都不同——因為,她這顆跌落於地獄的心,在僅僅剎那之前,還那么那么地高,高到她以為,一切可以永遠結束!

她以十指向他搏斗——劇毒只是還未發作,她期待著很快——很快他就會死,掙扎也許就能令自己免受最後一次屈辱。

耳中隱隱約約的,好像聽到人在叫喊,明明很近,卻又似很遠。一定又是單無意。那個沒用的小子,沒有一次能保護得了她,此刻,除了在一旁叫喊,又能做些什么?她在心中自憐——最終陪伴了自己的屈辱的,竟然也只有這個沒用的少年。

謝峰德此時已然失了理智,咻咻而喘,惡惡而咆。婁千杉從來是他隨意拿捏的玩物,從沒有一次能逃脫得了自己掌心,只有那一次——那一次她竟敢埋伏了自己,令得自己差點丟掉了性命,不得不詐死脫逃,將養許久才恢復如前。此後他一直四處打聽婁千杉的下落,欲行報復,去年終於尋得,百般折磨之後,棄她敝屣自滅。數十年中,已數不清有多少女子不堪他的肆躪消生於世,他也實不覺婁千杉會與她們有什么不同。她們如此柔弱,柔弱得不堪一擊——柔弱得他從未想過她們中有人還能夠——還能敢——再一次地——生出反擊!

他不是不知那暗器或有劇毒,可即便如此,他也要先將這個膽敢如此的女子強按於地,要將滿腔**與惡望迸發於她的身與心,要將這個幼弱而美好的身與心一起毀滅!

婁千杉的氣力,漸漸的,枯竭了。沒有人來救她。沒有人能來救她。沒有人會來救她。

她沒有注意到一旁單無意的面孔。——她又怎么會在此時,轉頭去看單無意呢?就連真心如他,在今天之前,只怕都未曾真實地想象過,那個曾在他身下宛轉的女子,被別人壓在身下的模樣吧?

這樣也好吧。她的雙目漸漸空洞。如果沒有什么能讓他退卻,就讓這一幕讓他永遠地退卻好了。

可忽然,她聽到一聲驚心——好像是布帛之裂,好像是筋骨之錯——可都不是。她以余光瞥見單無意的腿動了一動——她以為絕不可能掙脫的那個少年,竟掙斷了那捆綁住他的藤索。在後來的許許多多歲月里,她始終想象不到這少年在她有如一生般漫長的絕望片刻中,為她用去了怎樣的力氣。他甚至疼痛到站不起來,只將整個身體飛撲過來,伸開雙臂,緊緊抱住了謝峰德,將他掀翻於地。

他被封住氣穴的雙腕沒有絲毫力氣,但他還有這一雙手臂,這一對寬膊,這一個身體,這一腔凶蠻。他用出全部力氣,將四肢都緊緊勾住了謝峰德的四肢,將牙齒都深深嵌入了謝峰德的肉里。謝峰德怪叫連連,欲待掙脫,可無論怎樣甩動,便是甩不脫這個癲狂的少年。

婁千杉只驚得呆了。只那么一瞬間的失措,她忽看見一潑鮮血自單無意口中咳出,噴濺在了謝峰德的肩上。不遠處就是崖邊,顯然,謝峰德深知若再不甩開了這少年,只怕要與他一同滾落山谷。此時他哪里還顧得上什么蠱毒在身的忌諱,一式「若火訣」接一式「十指聚八荒」,在在皆擊入單無意那緊貼的身軀。

「無意……」婁千杉像是不敢相信眼前所見。「無意!」她忽然才驚起——像從所有的噩夢里終於驚起,顧不上那一身殘衫零落,攀爬著要伸手拉住那個少年的遠去。

可是——她什么也沒有觸到。

如依然在一場噩夢里——她看見他抱著謝峰德向崖下墜去,只有夜色跟在他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