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六 東隅桑榆(2 / 2)

行行 小羊毛 1502 字 2022-09-17

「我們哪里敢問——不過他走時提了一句,好像是與大哥你爹有關。」

夏琰這一次露出疑色,眉心都皺了起來。的確,上一回朱雀就不肯假手於外,曾親自去了夏家庄,要沈鳳鳴秘為他調查自己和夏錚的關系。可是眼下早不是當初了——自己和夏錚這父子關系雖不明言卻也沒多掩飾,當不必如此。

「應該……」阿合還怕他不明白,小心指指北面的方向,「是指的夏家庄那位……」

夏琰放落杯子,阿合又道,「這事我們也同沈大哥說了,他昨日便去過夏家庄,旁敲側擊想從夏少庄主那問點什么出來,可好像那少庄主也沒什么特別的消息,與夏老庄主書信往來都如常。所以沈大哥便說——多半是朱雀為了逼大哥你回去,特意拿來誆你的,我……我也就……沒太放在心上了。」

夏琰又叫他將那日來龍去脈前後盡數細說了,末了那老掌櫃似乎聽到動靜,亦出了來,在旁添了幾句。

卻原來當日朱雀雖是為尋夏琰而來,可陡見秋葵,一則未料她已回了臨安,二則只聽她腳步便覺出異常,當下里亦顧不得提起夏琰的事,便追問她端的。秋葵驟見朱雀,全無准備,一時支吾不肯盡言,倒令得朱雀火起,強捏她腕脈一察,內力全失之事自是瞞不過去。他兩個說話,阿合等人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縮在邊上,豎起耳朵偶爾聽得幾句,約略聽得他講了沈鳳鳴幾句不好。

此後朱雀等了沈鳳鳴片刻未果,便拋下狠話來,亦不給秋葵拒絕的余地,強將她帶回內城去了。沈鳳鳴當日回來原是興高采烈模樣,聞聽此事頓然如兜頭澆了冷水,透心便涼了,當下很是發了脾氣,怪眾人如何叫秋葵出來給朱雀撞見。阿合憋屈得緊——原是秋葵下午定要出門去,又攔不得——他怕她遇了事,還叫無影跟了去,與往日陪著刺刺一似——哪料回來正吃朱雀見了。

夏琰聽畢,也得不出什么猜想,原是打算明日回內城,眼下只得起身,早些趕去。待得他走了,老掌櫃便上前,將猶自嘟囔不滿的阿合搡了兩記,「沈公子也才怪你們沒看緊了姑娘,還沒怪你們沒對付下了那個……那個叫朱雀的。你同夏公子抱怨個什么,叫你們守在此地,原是出什么事便該你們對付。」

阿合大是跳起,「掌櫃的,你說得容易,你又不是沒見——那朱雀何等凶殘,我們如何對付得了?他又是大哥的師父,哪個敢惹他?」

老掌櫃搖手,「好好,我不與你爭。你早點算完賬,關了門罷。」

阿合先應了一聲,陡又道:「沈大哥還沒消息,哪里又有心思算賬關門了?」

「沈公子去的時候一再說了沒事,這會兒夏公子也說沒事,你還擔什么心。」老掌櫃便不理他,顧自去後面了。

一干少年互相看看,也都各自歸散去了。阿合只得走到櫃台後面,重新撥打算盤,只惜沒撥幾下,心里雜混不曾記得數,撥錯了一頭,頓然又滿盤皆亂。他將算盤一推,滿心滿腦都還是那一天——自己就是在這里,這樣面對了朱雀。

他抬頭看向這空無一人的堂間。起初尚不知來人是誰時,心里雖畏懼,可更多的反是種惶恐——誠如老掌櫃所言,此地任何事原都該他和那些個少年來應對,他惶恐的是應對不住,難以與沈鳳鳴和夏琰交代。及至後來,突得知面前之人竟就是那個聞名就已足夠駭人的朱雀——他承認,自己心里竟然有點——有點慶幸。自責自疑自鄙只要一瞬間就變了自宥自釋甚至自得——仿佛一切都尋到了理由,只因那個人物本就不是他能應付,就連脖頸上這一圈痕跡都已不再是敗績,反成了榮耀一般。

此際想來,心里終還是泛上了那么一絲羞慚。他有些懊惱,重重踢了一腳櫃台。若換作是沈鳳鳴面對朱雀,縱然亦不是對手,大概也與自己那表現不同。夏琰聽自己這番委屈時,不知是否早看穿了這份心虛?

他自惱著,無影卻從外面回來了——適才夏琰出得門去,只他追了出去。

「大哥,」他小心在巷里叫住夏琰,「我與你一道去救鳳鳴大哥,好么……」

夏琰只見得他嘟緊了一張嘴,緊張卻也切切,不覺笑一笑道:「不用,那個是我師父,又沒什么危險。」

無影嘴一咧,反而哭了,「大哥,單姐姐她……她走了,我都攔不住,現在葵姐姐又給捉去了,我那天想去攔的,我娘一直拉著我,不給我去……」

夏琰心頭微微一酸,口中只能寬語:「你單姐姐和你葵姐姐都是回家去了,會有人照顧,你不用太擔心。——倒是你爹和你師父不幾日也要回來了——他們這次都受了傷,到時更消你好好照看著,你就在一醉閣,陪你娘一道等等,如何?」

無影只好低頭應了一聲,腳下躊躇幾步,轉身回去了。

夏琰匆匆返入內城。對於沈鳳鳴,他還是懸了一半的心,雖總信不至於壞過去年他落在朱雀手里——可大半日還沒見回來,也的確不是什么好事。若是又給朱雀丟進牢里用遭刑,也實在冤枉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