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五七 相去迢迢(四)(2 / 2)

行行 小羊毛 1639 字 2022-09-17

朱雀早見他今日裝束與往日不同,哪里信他什么一時起意冒失前來,只當他有意置扮好了來見秋葵。但面上的不豫卻也收斂起來,語調不高不低:「什么事,你先與我說。」

沈鳳鳴一腔歡喜被朱雀冷冷攔了一道,也沒壓了興,反而笑道:「過些日子我有個宴局,我想帶秋葵同去。」

朱雀蹙眉,「什么宴局?黑竹的,雲夢的,或者——都不是,便是你沈鳳鳴的局?」

他言語中仿佛有所指,沈鳳鳴卻也不以為意,道:「若真要算,該是雲夢的。可莫說秋葵是雲夢的人,就算不是——我總也想帶她一道……」

朱雀冷哼了一聲,沈鳳鳴只道他又要說出什么來,卻聽他道:「她只消肯,我便由得她。」又與夏琰使個眼色,「你去看看,秋葵那若是好了,叫她出來。今日事多,說完了早點走!」

沈鳳鳴立時咧了嘴,「朱大人說什么便是什么。」

話雖如此,他卻也沒忘了邵夫人的事,總覺頗多蹊蹺。他認得邵夫人,還是正月初一早上,陪了當時尚在臨安的夏錚夫人陳容容去廟里上香,見得她與這位官家夫人同路而去,甚是交好的樣子,卻從未知她的確切身份,更想不到她竟能被朱雀請到府里來。如此一想便又有幾分泄氣。朱雀大概是因了此事,對自己的突然到訪帶了戒備——他大概也並不希望沈鳳鳴覺到此舉中那些對他的不信任。

等著秋葵的這點時間因此事變得煩躁起來。他實想不出邵夫人何方神聖——如果連自己、連朱雀都沒有辦法,什么樣人又能有辦法?

只是,一見了秋葵出來,他面上又勾起笑來。秋葵卻與他恰恰相反,一見了他這身衣衫,大愕之下,目光忽就放不直了,曲彎跳閃,好像一下少去十萬分底氣,心都似拔到了喉嚨里,聲都發不出。

「你們說吧,我還有事。」夏琰拋下一句,便待先走,被沈鳳鳴一把拉住,「先別急著走,我有事與你商量。」

夏琰只好停了,目光掃過廳中,見首尾眾人已識趣退走,方道:「說。」

沈鳳鳴便半靠在幾上,「是『歸寧宴』的事兒。十月十五——你和秋葵都與我同去吧。」

雖是與夏琰說著,他眼角卻瞥著秋葵。秋葵只站在遠邊,沒看他也沒看夏琰,一聲不出。

他收回目光至夏琰,「我想放在厚土堂。」

「厚土堂?」夏琰這回蹙眉,「你要請婁千杉請宋客,我也不攔你,定要我去也無不可——可放在黑竹總舵?」

「他們三個人的身份你也曉得。」沈鳳鳴說得不動聲色,「本來就與黑竹脫不了干系,那個總舵,他們遲早也是要來的。與其你另找機會再叫他們來,不如……」

夏琰斜里覷了秋葵一眼,心里忖了忖,稍呡了呡唇方點頭道:「也無不可。只要總舵沒什么閑人在。」又問:「厚土堂眼下怎么樣了?」

「內里的機關土木都畢了,只剩了——外圍的那道——自大門直越到後牆的弦網……你最曉得,是個精細活——我是不懂那般繁復的陣法,地下樁埋好之後,就暫且叫他們停了,等你去了再說,否則莫說造得不對,多半還有危險。就連帶著,整個中樞也差這最後一根機線,牽上了整個才全。」沈鳳鳴說著頓了一頓,「不過也正好,你且放心,我交代過了,離十五還有些日子,除這之外都能妥帖了。然後就叫人都撤了,那天只我們幾個過去,只是可惜——本來,怎么也叫宋家那兩個給這『無窮』陣試試手,開開光。眼下只算他們走運。」

新總舵機關布陣夏琰是借鑒了陳州舊總舵的八卦陣法,厚土庵內機關都是大開大闔,唯有這最外一周是他請教了瞿安之後另加的,雖鋪連最廣卻越發細至毫厘,輕易錯不得。小小一醉閣中所布機關若是不過四種變化,那么那厚土堂便少說是六十四種,沈鳳鳴曾笑說就將這大陣起名叫「六十四」。可這些日子在嶺上又細研了圖紙,他只覺「六十四」或還小看了它——只因四種也好六十四種也好,若都可預料得到便都有限,可哪一種陣法不是牽一發而動全身,不是變化連接著變化,一處不同便處處不同?豈止六十四,分明是無窮無盡,他心里便已將這陣名從「六十四」改稱為「無窮」了。

「原來你是為了為難你這客人?」夏琰當然聽得懂他「無窮」所指,卻笑起,「你請人來,卻又要為難人,何苦。」

「怎么,我不該為難為難他們?——特別是那個宋客,不是你告訴我的么,朱雀差一點死在他手里——他這一次還敢回來,還敢挑釁到我面前,難道你不想教訓教訓他?不想他給個說法?」

沈鳳鳴說話間瞥見秋葵還垂首不語,便向她側過臉去,「你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