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一 月夜之食(二)(1 / 2)

行行 小羊毛 1600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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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客閉口不言,半晌,嘴角才溢出一絲苦意,「是在下的不是,這也自罰一杯。」便伸手摸到酒杯,就口就飲。秋葵盯著他,一語不發,夏琰的目光亦落在他嘴角這絲表情。忽竟也有些難過——不過短短數月,他竟已不是當日那個意氣風發的宋客了——或從此永不復那個輕率飛揚的少年。

飲完這杯,宋客才又道:「只再提最後一句——這是當日劍上劇毒之解葯。我聽說朱大人身體早已無恙,想來這解葯他也未必放在眼里,不過——我今日是特地帶過來的,若秋姑娘肯收下……」

「解葯交給我吧。」夏琰唯恐秋葵再說出拒絕的言語來,伸手接過葯包,「不過你的『伶仃』劍,我卻沒打算還你。」

「那劍不祥。」一旁宋然道,「阿客回陳州也新得了兵刃,斷劍『伶仃』,我一直說,還是不要了的好。」

見幾人都沒應話,宋然想了一想,舉杯道:「夏公子、鳳鳴公子、秋姑娘,宋然自知此前阿客、千杉他們與諸位多有過不快,我身為兄長,也於此有責,此番正是為與幾位盡釋前嫌,方托付千杉,定要向鳳鳴公子求得這一次同席宴飲的機會,是盼能將心結盡解,將來在這京城同仇敵愾、同進共退的。還望三位大人有大量,若肯將我宋家當個朋友,不再當個敵人,宋然感激不盡。」

「當然是當個朋友——『一家人』了。」沈鳳鳴接話,姿態已是閑適適的,「不信你問問君黎,諸位可是這黑竹新總舵頭一撥客人,若不是當『一家人』,我怎會將你們請來這里?」

他話雖如此說,語氣卻有譏刺,甚至帶了幾分主人般的示威,以至於夏琰都忍不住輕皺了皺眉頭,隨即向沈鳳鳴投了個提醒的眼神。沈鳳鳴側頭回視了他一眼,自然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動了動眉目將話回他——「宋然既將我當外人,憑什么我卻要將他當朋友?」

他沒將話說出口,可視線過來,夏琰多少是看懂了,只能無奈自嘆。他似乎總陷入這樣的境地——視作朋友的兩人,卻相互做不成朋友。不過他倒也不大擔心,想想當初沈鳳鳴與秋葵的模樣,現如今不也好得很了,想來——不必自己強說和,日久見人心,將來這兩人總會知曉對方其實甚多可取。

只除了——這宋夫人,最好不要真與沈鳳鳴有什么舊瓜葛。他想到此節才有點頭疼,不免伸手撫了下額,只覺自己旁的什么還能猜得沈鳳鳴的心思,只有這等事——望不見沈鳳鳴之項背,所以沒法判斷他到底怎么想的。他只知——話說回來——秋葵好不容易肯對沈鳳鳴點了頭,倘這會兒他竟因些什么烏七八糟的緣故惹得秋葵難過,無論如何也必是他的錯。

雖心里各有千秋,面上卻真是前嫌相釋,化敵為友的,這一席酒也便這般推續下去了。到吃喝得差不多,夏琰道:「既然鳳鳴將各位請來黑竹總舵,我便干脆帶各位在此地四處看看。這總舵機關是依陳州金牌之牆照畫下來,因還有些尾數不曾完成,是以還不好牽用,倒是沒什么危險。」

走過庵廟原本的正殿與後殿,不覺間夏琰便與宋然夫婦走在前面,沈鳳鳴、秋葵只與宋客二人走在後頭。宋然向後望了望,見兩撥人隔得正遠,便道:「正好,君黎,我有些事與你說。」

夏琰點點頭,不覺向他身旁岳氏看一眼,宋然會意,便與岳氏作了個甚么手勢,後者見了忙點點頭,自往殿外退出去了。

夏琰有些難信,「宋夫人當真是……?」

「她的確自小失聰,什么都聽不著,而且也不識字,便是我們當她面說什么寫什么,都是無妨。我是習慣了,不過想來公子你定覺她在場說話十分不便,我還是叫她先出去的好。」

夏琰看著他,目光里不無些復雜。

宋然似乎猜到他心中所想,不免笑起來:「君黎公子是不是以為,我是為了黑竹,為了這執錄一職,才尋了這樣一個女子做妻子?不能聽音,不能言語,不識文字,不能書寫——要保守秘密,當然是完美。」頓了一頓,目中卻像綻出幾分光亮,「但錯了。當年我在建康偶遇了她,便只消一眼,已覺與她心意相通,即使我不是這個執錄——我照樣會娶她,只能說,上天將她予了我,其實是緣分,讓我能得兩全。公子可相信——一個人若在有些地方憾缺,便定有些地方過人。倘一個女子能說會寫,甚至能與我談詩文論學問,當然也好,可兩相比較,我還是寧願選一個相視即有靈犀之人。再說詩文學問原也不過我借來的外衣,若與一個只能示之以外衣卻不能示之以真性之人過一輩子,也沒什么樂趣。」

夏琰便笑了。「這是當然。然兄在外不得不網織身份,瞞天過海,何等辛苦,若在家中尚不能有真性,這執錄便真是做不下去了。——然兄得妻如此,足令人稱羨。」

宋然亦笑,「好不容易她也來了臨安,我打算這一陣多與她在這臨安四處走走,結識些朋友,待得一切安頓好,地頭熟了,大約臘月里,要陪她再回趟建康——這一回她因和阿客他們趕路,匆忙過江就來了,也沒繞去建康一趟看看她家里人。」

「你但去就是了,不必事事告我。」夏琰道,「你獨叫我,是為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