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三 斷玉玢璃(十一)(1 / 2)

行行 小羊毛 1529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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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雪了……」單刺刺的口氣里有一些不敢置信,走到檐下,伸手仿佛要去試探這白色的溫度。

屋里的單一飛聞言忙鑽出來。「呀,真的!」他甩下手里笤帚一頭沖進庭院里,抓起一把薄雪,「都積起來了,好快啊!」手中隨意一揉捏,將雪捏成塊,便向單刺刺揚手丟過來。

刺刺抬手虛虛地擋了擋,笑道:「打掃完了再玩啊,一會兒表哥他們就來了。」那雪塊本就捏得不實,從她指尖散開,松松落落地撲在衣裳,甚是晶亮。

「掃了大半天了,剩下的叫他們收拾收拾就好了。」單一飛看起來有點不服,「那么多人呢——我手都凍僵了。」

刺刺笑:「你玩雪就不凍。」話雖如此,也當真走到庭院里,試著摸了一把石壇上的積雪。

早晨母親顧笑夢對她說,今日顧如飛要來谷里,讓姐弟兩個帶些人,到顧宅里打掃打掃。宅子久無人住,收拾起來自然頗費時間,哪怕有人可供驅使指揮,卻也不是個省心的活計,到了這會兒,其實頗累了。

刺刺隱約猜測顧如飛來谷中是拓跋孤的意思。故去的右先鋒顧笑塵這一脈與青龍教始終斷不去的關系,於一再失去所倚的拓跋孤而言,也許到了該修復的時候——否則顧如飛一年只得那么一兩次入谷的機會,即便入谷也不會久留,哪里至於要給他掃出整個宅子?

顧如飛大概已經來了吧。她想。若因重回青龍教之事與拓跋孤相見,父親母親當然要在場的。而一衡——自從沒有了無意,他就時時被父親帶在了身邊。單疾泉對單一衡似乎比當初對無意還更看重,大概是覺得——之前對無意關心得太少,才令得他終於那么任性——那么任性地丟掉了性命。

她手里握著雪,看著雪地里的一飛微微發呆。如今單家只有一衡和一飛兩個男孩,想來已經不可能再提將「單一飛」改成「顧一飛」的事情了,這大概也是拓跋孤不得不將顧如飛叫來的另一個緣由——終究已沒有一個能替代顧如飛成為未來的青龍右先鋒的選擇了。一飛於此大多是高興——他原本就不大希望改口叫親生母親作姑姑,卻把舅母叫作娘;但也有一小半失落——原本顧如飛來都會叫他去陪,可今日,他只能淪落到與姐姐一道在這掃屋子。

「姐,你的劍借給我。」雪到底還薄,玩著不盡興,但若不玩,卻似乎又辜負了這樣大雪——孩童心性,大抵如此。刺刺回過神來,隨手將佩劍遞給一飛,見他笑嘻嘻扔了劍鞘,將亮閃閃劍身追逐起落雪來。

她忽然想起夏琰與她講過他的長劍「逐血」,說那本應是「逐雪」。她還記得他半說笑半吹噓這劍如何的好,在雪中舞起,迎風逐塵卻不沾片雪。她此時想著竟爾還能微微發笑,可還未笑開便意識到——那不過是些隨風即逝的虛無。他們有過那么許多美好的言辭與想象,卻其實連一次都沒有一道看過雪,就好像那些信誓旦旦的願望與憧憬,到底避不過迎面而來的真實。

他們彼此相伴的時日其實那么短,而真正陪伴了她大部分時光的,終究還是自己的至親。

手果然是凍得僵了。她將手伸到面前,哈了口氣。她相信若他在這里,此時該當要握住她的手,可他到底是不在,哪怕此刻的臨安城里或也下著同一場雪,哪怕他或也在看,或也如她想起他般在想她——他到底是不在。

她想他是還在臨安。他來過很多書信,從她回青龍谷起,大概四五日便會收到一次,不過,最近一封來書已過去一個多月了,這其實不大尋常。她記得他在那封信中說到他要再來青龍谷見她,要帶上所有欠下的禮節。他沒有說何時,她看出他在謹慎試探,因為臨走時他問她何時能再見到她,她便沒有給他一個明白的時日。她將那信讀了幾遍,到底忍不住提筆回他——哪怕,她依舊說不出一個時日,她想他總也能看出其中那一些兒遏不住藏不住的想念之意。

不知為何,他反而再沒有回信。她後來想起他寫過准備暫回禁城里住。她想大概是這個緣故——大概是被朱雀管束的緣故,甚至大概是朱雀將那些信都攔下了——朱雀一定在為他「不平」。

她暗自給這一切找了許許多多理由。她卻忘了——這個青龍谷也在為她「不平」——這個青龍谷也可以攔下想攔下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