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七七 終曲《離別》(十)(1 / 2)

行行 小羊毛 1678 字 2022-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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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經歷過好多死別。他落過許多眼淚。他不知道還要失去多少,才能被這上蒼放過。

陌生的氣息擁堵在他胸腔,悲傷咽不落,從喉中漏出不成形的嗚嘶。可又要嘶得多大聲才能掩得住心里的塌陷?這石室里和暖似夢,而他的世界已永遠少去了一塊。

突如其來的嘶嘯波動石洞之外的寒風,早已到了附近的拓跋孤若有所感,一把推開阻撓不休的顧笑夢,大步往石室走來。颯風四塞,火盆覆熄,他看到一個人從冰冷的床榻抱起一具冰冷的身體,恍目間未能分清——誰又是誰。披散著長發的男子周身籠著一層只屬於朱雀的深黑;抬起眼,血紅的雙目里,是只屬於朱雀的冷冬。從沒有第二個人讓拓跋孤感覺過這樣的深窒與壓迫——那么熟悉,又那么陌生。

他在一瞬的驚詫過後立時出掌。無論適才發生了什么——無論夏琰抱起的這個身體是死是活——他都再不能給予他任何喘息之機。他已經受夠了讓他們從谷中深處一直逃到這里——逃到了青龍谷外。若再不能留下兩人屍體在此,他有何面目再稱什么「第一高手」,青龍教更有何面目在這江南立足?

夏琰沒有說一句話,只伸出一手,硬生生接過他掌力。他果然還駕馭不了這股內勁,但充沛的氣息卻宛如護住身體的堅盾,「嘭」的一聲,青龍掌勁竟被全數消化。

拓跋孤面色驟變,不及多想,第二掌加快追上。夏琰來者不拒,單手應戰——又是「嘭」一聲,拓跋孤只覺掌心如擊上堅冰,那堅冰並沒有生出許多威脅,可偏偏就是無法擊碎。

他愈發心驚,心念一轉,勁力一沉,雙掌齊出。果然夏琰不肯放落朱雀,單手難御,不得不側身閃開。與拓跋孤差不多同時進來的顧笑夢此時忍不住踏上前去。「教主!」她趁著一分空隙橫臂便攔,「朱雀才是你的大對頭,他已經死了——你就放過君黎吧!」

「顧笑夢,你休要得寸進尺!」拓跋孤掌至半空,不得已將她打了個趔趄,怒道,「莫要逼我連你一起殺了!」

顧笑夢趁機一個回身,便將夏琰向洞外擠,不料夏琰並不領情,手掌挾了森森冷意,一推便將她從身前摔開。她毫無防備地撞向不遠處的石桌——她沒料夏琰竟會用了那么大的力氣,毫無半分留手憐惜之意,甚至比拓跋孤那一個趔趄更重,以至於——她確信他絕非是要保護她——他此刻心里,即使是對她,亦只剩下了恨。

她明白他為什么有如此的恨。他早知道——她其實看出了適才朱雀制住他,是在將自己的內力強送入他體內——看出了以朱雀如此傷勢,必然是要用自己的性命,換夏琰的性命。可她只裝作什么都不明白。她什么都沒有阻止,只要了朱雀一句保證——保證了夏琰一個人的平安。

她忍住肘膝的疼痛,扶桌回身。如果要在夏琰與朱雀之間選擇一人活著,她的答案不言自明。夏琰又如何不明白這個道理?或正因為他明白,他更抑制不住地要恨——恨自己是那個無能為力的人,恨她替他作了決定。

「你快走……」顧笑夢並不看他,只握緊雙拳,用低低的、確定他能聽見的聲音道,「不要辜負了他……」

夏琰依舊一語不發。這世上可有比此刻更痛之煎熬?他如何甘心放得下如此深仇,就此脫逃,可——他更無法辜負朱雀拼了性命為自己留下的這一分生機,那么那么多恨,只有——來日清算。

「還想走?」拓跋孤冷笑著,追身而至,掌上招式已纏住夏琰。因著先前數掌並不奏效,他變換招式,「龍獵」先探,「龍噬」在後,要看看夏琰究竟能抵得住多少。

夏琰雖只有單手應戰,但他此前在那死生交匯的夢魘里早已看清了青龍六氣,此際神智清楚,拓跋孤氣息之色依舊清晰可見,只苦於——他馭不起身內這般充沛的真氣,無法運力一一應對,唯有大而化之,舉手投足借力猶帶煞風。

這煞風看似強勁,其實沒有太大威脅,以拓跋孤的修為本來自是絲毫不必在意。可他還是愈戰愈驚,只因——這股氣息之起落轉旋間只令他覺得與自己交手的仍是朱雀。他目光不斷落在夏琰懷里那具軀體。那黑沉的面上七竅猶見殘血,那軟垂的身骨毫無半分生氣——顧笑夢說得沒錯,朱雀應是——真的死了。

他忽有幾分猜到了那個可能,心頭一震,目光再回到夏琰身上,已是說不出的疑懼交加。本來——朱雀與他對手多年,今日終於死於青龍谷多少叫他生出幾分惺惺悲涼;可若他竟當真在臨死之際將全數內力傳予了他這個弟子——那么——若非夏琰今日傷重,只怕自己都要拿他不下;若有一天他傷勢痊愈……

他實不敢想象這般可能,再無半分托大,喝道:「圍起來!」那洞外早已跟隨等候著的教眾何止上百,聞言呼啦啦便緊著洞口而來,夏琰本已繞到了洞口附近,余光瞥見洞外黑壓壓一片,兵刃閃掠不計其數。他自忖如今或不懼掌力相擊,可到底還是血肉之軀,如此又如何沖得出去?那一面拓跋孤「龍噬」恰當胸推來,熾烈之氣撲面如火,他擔心殃及朱雀屍身,換了一手將他身體借洞口稍停,緩手去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