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八九 江下繁花(八)(2 / 2)

行行 小羊毛 1671 字 2022-09-17

「我說,曲盟主,」他還是開了口,「動手也講究個先來後到,我們這勝負還未分,你卻又接了別的挑戰,豈不是不將我放在眼里?」

三十卻道:「『鳳鳴』誰敢不放在眼里,可這畢竟是『江南』武林之會,夏少庄主要動手,我與你的較量只好往後放放。」

「你別忘了——」沈鳳鳴抬手還待說什么,夏琛卻將他輕輕一拉,「沈大哥,我應付他。」

「你……」沈鳳鳴一時語塞,直不知夏琛到底是果敢還是天真。這少年還不知他挑戰的便是前日里神不知鬼不覺從他身上取走玉佩,更在他襟里留下一封書信的那個人。可他這一雙眼睛這般看著自己,沈鳳鳴忽覺他與夏琰竟有些相似——那個也曾匪夷所思地斗敗過馬斯的夏琰。

他忽笑了一笑:「就算是他,也得靠我才殺得了馬斯。」

這話夏琛當然沒聽懂,可沈鳳鳴已不打算給他機會,迎前向三十,寒刃如雙星閃現:「你以為夏家庄為何要挑戰你——夏家庄對你這東水盟可沒有半分興趣,只不過覺得你這盟主不夠地道,看不下去你目中無人地戕害同盟。」

說話間,他人已欺近三十,雙匕自袖中隱約而出,一齊點向對手胸口。「但我也看不下去他這般天真——對付你這種人,還是我比較合適。」

三十「渡江」一提,雙手盈握正面刺向沈鳳鳴,以大開大闔之態力阻他的狠快。槍之挺刺威力當然極大,沈鳳鳴斷不敢以血肉之軀相攖,右手一低,看似輕靈的一動卻也著實沉重,「徹骨」將槍身稍許壓下了幾分,左匕卻也偏了少許,三十身體一側,順著槍勢讓至桿側,反而讓「渡江」更長了幾分向前,那磨舊的槍桿同「徹骨」刮出似斷未斷的嗞嗞嗞刺耳連聲,聞者不免耳齒皆顫。

可這槍身固是極長,沈鳳鳴卻恰是個習慣短兵相接的腳色,擅長的正是於不可能處偏要愈發逼近。槍尖只是這微微一低,他身形卻一高,猱然一晃,偏是輕飄飄踩至了槍纓子上,搖也不見搖一下便順著桿子愈發走近。三十原是將槍身向前而送,見狀便以一橫轉為攔式,這一變足見其速,沈鳳鳴發袂皆被甩得浮飛,足下不得不用力點了一點槍尖,稍稍騰起以避他這分勁力。

三十估他落下之處定須距自己極近,長槍回繞,來了個反身纏。沈鳳鳴那袖刃眼見便已繁星般點至,可「渡江」這直硬硬兵刃用出「纏」勁來當真比軟鞭長繩更躲不脫,加之他已領教三十其實手勁奇大,若給他槍桿從後心繞來悶實了,怕是立時要嘔出一口厲血來,如何又敢怠慢,一個矮身斜脫出了纏繞的圈子,三十槍已收至近前,好一番格守森嚴,哪里還給他「群星」得手之機。

沈鳳鳴頭三招未能占上便宜,暗忖三十果然對槍法亦有深研,那場邊場下眾人更是看得眼中繚亂。夏欽覷見萬夕陽眉中深蹙,湊首過去:「萬兄,有何不妥?」萬夕陽搖頭如自語:「槍……是不錯……可槍法……」

「槍法怎么?」夏珀插話,「使得不好?」

「不是使得不好,只是槍法——卻不像那個槍法……」

說話間三十已將沈鳳鳴逼離了近身之地,「渡江」使出「掃」字訣,勁風獵獵如欲披靡。沈鳳鳴身形微側,運起身法,那槍一時竟也追他不上,待這一掃至老,橫猛之勢見遜,他腳步一慢,反身竟以肉掌攖向長槍。

長槍掃勢受阻於這膽大妄為的一握,立時變掃為搠,「渡江」待自沈鳳鳴手心滑過,倒被他握得實了。三十微微冷笑,手上用力,槍尖搶向沈鳳鳴眉目之間,縱然刺不中他,也定消掙得他掌中皮開肉綻。可槍身如願突前,他雙目一瞥,陡意識到沈鳳鳴拿捏住槍桿的那只手,今日竟好像戴著他那只特質手套——怪道他如此有恃無恐——那槍桿勁磨之力再強,多半亦無法傷及他手掌。

面具後的雙目斂去了冷笑的顏色,變得透靜冰涼,仿佛——這個些微被激怒的三十,方開始變得認真。即使隔著手套,沈鳳鳴亦感覺得到那槍桿上傳來一股極是霸猛的力道,令得他不得不稍稍松勁,由得槍滑過半桿——這於他並沒什么不好,因為,如此——兩人的距離便重又短至半槍。他於半槍之處重新用力,再次將槍身向下一壓,背貼著槍桿只一個轉身,便又近了半個身位——右手里的「徹骨」得機再度凌向三十面門。

三十槍尖向地,槍尾翹起,倒轉向沈鳳鳴手腕彈去。這本是極為妥當精巧的應對,可槍身似乎堅硬了些,用不出那一彈之韌,反被沈鳳鳴左匕攔下,而「徹骨」未盡,便此直撩而來。三十向後微仰,硬挺槍身被他強是反提過來,槍尾到底是往沈鳳鳴肘內一抽,沈鳳鳴不虞他如此硬扎,加之眼看是要得手,咬了牙並不閃避,只運起內勁護住肘間。差不多是同時,匕首已沿三十下頜劃過,堪堪未能及膚,可刃尖之風仍是帶到了那只略大於面龐的伶人面具。「喀」一聲輕響,那面具自頜下一直向上裂去。

此時莫說是萬夕陽,不少人都看了出來——「曲盟主」的槍法固然使得不錯,但似乎與這柄槍並不合宜。倘若這槍是昔日老盟主的「渡江」,那么這槍法——便應不是老盟主的嫡傳。只不過此事似乎也不重要了——眾人都屏了呼吸,只待看那面具跌落,露出怎生一張不肯示人的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