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六 念念難忘(二)(1 / 2)

行行 小羊毛 2194 字 9个月前

「咦,恢復得不錯。」沉鳳鳴對著他的手臂稱贊了一句。如那日所說,這一只手固然不可能再恢復知覺,但手臂眼下已能夠稍許活動——雖然,想要做什么「額外的動作」,還是不甚可能。

他還是笑嘻嘻的:「和你一起來的是誰?」

三十似很明白他的顧慮。「自己人。」他答。

「廿五我看見了。」沉鳳鳴道,「別人呢?」

「沒別人。」

「真的?」沉鳳鳴道,「上回也是你找我說話,轉身十五就動了手,這次——不會有一樣的事?」

三十面無表情地提起面前的壺注了碗茶,「這次是你找我說話。」

沉鳳鳴目光轉動:「下午你去哪了?」

三十低頭飲茶,並不說話。

「按說你一個『盟主』,好不容易來趟臨安,這一下午總該有諸多武林世家想來拜訪,」沉鳳鳴接著道,「但你好像一個都沒應,自己一個人出去了——你是不是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我不是『盟主』,替他來吃頓酒而已,不想費力應付那些人。」三十道,「喝茶么?」

沉鳳鳴低目。三十果然又提起壺,給他也注了一碗。不愧是孫家的別院——今年早春頭一批茶最嫩的葉子,臨安城這么多王公貴族要搶,孫家硬是截下了一些,那看似不起眼的茶碗里頭,如今泡的尖芽只怕值比黃金。

沉鳳鳴卻沒喝。「不是吧,好不容易來一趟,真的只吃頓酒?」他笑了聲,「你今天不費力應付那些人,明天就免不了要多應付——就算真如你所說,那你總也有個去處吧——不能告訴我?」

三十向他皮笑肉不笑了一記:「不能。」

沉鳳鳴欣然:「你不說也沒事。這是臨安嘛——臨安比起別的地方總是不同些的,除了這武林草莽眾多的外城,還有個人人想要趨附的內城——上回太子派使給你們東水盟撐足了面子,東水盟主這般識大體,既然來了,於情於理,都該去見見太子的,我說得沒錯吧?」

他表情忽地一冷:「可曲大盟主的心是不是也太大了,這等要事竟然也用替身?還是說——他其實也在臨安?甚至——也去內城了?」

三十把茶碗放下了:「你不用套我的話。你只需要記住一件事——我從來都沒打算要夏錚父子的性命。」

這話倒是令沉鳳鳴沉默了。單以三十而論,這是句實話。將東水盟或「食月」其他人對夏家庄的作為強加於三十身上,無異於將「黑竹」刺殺夏錚那般作為強加於沉鳳鳴身上——並不公平。坐在這里的兩人,至少於保護夏家父子一事上,本沒有立場分歧。

如果這句話能算作三十的承諾,沉鳳鳴倒也不是非要強求更多。曲重生既然在建康之會已因刺殺夏琛一事與三十有了裂痕,倘當真有什么新計劃要對付夏家庄,多半不會再叫三十得知,從他口中問不出任何細節,實在合情合理之至。

他沒有再說話,飲了一口茶,起身離開。這一時的沉鳳鳴並未意識到,就在方才,他對曲重生身在內城的那番猜測,已差一點讓他觸到了面具後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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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楹這一夜都沒睡。孫家一早就要來接親,她不得不從午夜就開始換洗梳妝。這些事當然並不必她獨力親為,只是,坐在那里,她還是覺得一陣陣恍忽,好像要發生的這件事,絲毫不真實。

她在鏡中看見了父親衛矗站在稍遠的門外——應該已經站了一會兒了。衣飾繁瑣,她甚至連頭都不能移動半點,只能用一雙眼睛與他對視。這是這世上唯一一個知曉她為何而嫁的人吧——她在心里這般想著,眼眶便紅了。

衛矗走進來,幾個妝娘知趣地退去了。他走到脖頸僵硬的小女兒身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還有一個多時辰。」他說,「你若是後悔了,還來得及。」

衛楹輕輕搖頭,滿頭珠翠都隨之晃動不安。她的手在花團錦簇的喜服下輕輕攥緊,嘴角卻微微揚起,「我早想好了,怎么可能這會兒後悔。」

衛矗不語,只是凝神看著鏡中的她。他的兩個女兒都出落得很美,而今日,妝紅下的衛楹一改平日里的輕柔寡澹,美得前所未有地濃烈,那感覺就好像是——好像是將她素日藏在謹慎和恬雅之下的那些力量都翻活了出來,亮在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