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六九 念念難忘(五)(1 / 2)

行行 小羊毛 2182 字 9个月前

此去不是一點線索都沒得到。在梅州寄回那封信後,她啟程往北,有那么兩次——她感覺自己問到了一點夏琰曾路過的消息。這兩次消息將她從絕望地害怕他是真出了什么事的憂心里拉回來,予她繼續找下去的支撐,可兩個時間與距離都相差甚遠、根本無法串起的點,其實什么實質性的指向也沒帶來,她只是依據其時日的先後和路程判斷——夏琰最早曾往西去,而後來卻又返往東行了。這唯一的結論意味著她還擁有一個可能——他回臨安了。

她抱著最後一點期待,提早踏上了歸程。

她在剛回到江南地界的時候就早聽聞,二月廿日臨安城有一樁兩大世家間的婚事。雖然她不大相信這種事能引起夏琰的興趣,但這兩家都與東水盟有關,說不定他還有萬中之一的可能——對此有所關心呢?她盡可能快地趕路,希望能趕在廿日前抵達,但前日昨日趕得太凶,反將馬兒累到了。這只是匹小馬駒,還不到壯年,她不忍催它,今日腳程不得不慢了下來。

官道和小道上都遇到了孫衛二家的人,這到底還是讓她覺出了不尋常。大概她不太像他們要找的人,幾撥人迎面而過都只是看了她幾眼,最多打聽幾句,沒怎么盤問。這些人即使問話卻也閃爍其詞,她從中大致分辨出他們要找一個「十分凶悍的男子」和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但顯然又不想太過聲張,對前因後果、關系身份沒有半點透露。日漸西沉,他們似乎也逐漸失去了耐心,變得焦灼、絕望。

她轉頭將馬牽入小道,循著輕微的一點水聲,准備入城前最後飲一次馬。馬兒嗅到了濕潤的氣息,歡快地向溪水踏步而去。這條路應該已經被搜過了,地上有雜亂的腳印,那些人顯然一無所獲,悻悻離去了。她由著馬兒低頭暢飲,自己坐在一旁,略作休息。

難得的安靜里,她突然聽到有什么聲音。

馬兒似乎也聽到了什么,突然昂起頭來,咴地高叫了一聲。「噓,」她迅速起身,輕輕摸了摸它,「先別說話。」

小馬聽話地垂頭繼續飲水,可咴咴喊叫顯然也引起了林深處的注意——適才隱約的聲音更大了——林深之中,隱約傳來一個男子的呼喊——「有人在嗎?」

不知是否是林間風向的緣故,那喊聲很奇怪,好像很近,又好像很遠。刺刺拍了拍已經喝飽的小馬駒:「我們去瞧瞧。」

溪水的潺潺聲漸漸大了,那面地勢仿佛更低,水流時緩時急,樹影時疏時密,穿行間很有種錯位感。走了約有里許,她在一堆奇怪的石頭旁停下來——她已經看見了那個在林木間來回奔跑的人影。從她這里看去,他跑得很奇怪,明明可以徑直跑動,他卻偏偏繞著彎;明明與自己只隔了十數步的距離,他卻像看不見自己似的,每每到了附近,又折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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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皺起眉。即使再不警覺的人,也該發現——這是一處迷障。那個人被困在迷障核心之中,滿地經年腐殖被他踩得深深淺淺,好幾處樹上都被刻畫了記號,盡管如此,卻好像也沒幫他尋到破除的路徑。

「你是迷路了么?」她提聲喊道,「我在這,能聽見么?」

衛楓被困在這處莫名其妙的陣法里已經一整個白天。起初追著那個黑衣人,一時似乎竟能追得上了,可那個人穿過這片樹林之後,便失去了蹤影。他此時才意識到自己追得太急,竟不知不覺踏進了密林深處。這地方即使他這個臨安人都從未來過。

盡管看不見了黑衣人,但他還是能看見前面不遠處高聳的峭壁,證實著密林盡頭理應是條死路,那個人挾了衛楹走這個方向,自然無處可逃。他便沿著這個方向一路向前走,可不知為何,那山壁雖在眼前,卻無論如何也到不了。有時恍然一抬頭,總發現自己似又轉錯了方向。

此時他也意識到這林子很有些不對,待要回頭找救兵,卻已脫不出陣了。其間體力與精神都被極大地消耗著,即使有亟望尋到妹妹的一股心力支撐,也數次堅持不住,不得不喘息著坐下休息,甚至有一次迷湖睡去,不知幾久,勐地驚醒卻還在原地,冷風依舊颯颯吹過枝葉,黑衣人和衛楹依舊沒有蹤影。

衛楓天生身骨頗佳,不怎么畏寒,故此即使冬天也穿不多幾層,此時氣力泄去許多,加上沒有進食,卻是真的有點冷。幸好這里有條溪水,焦渴時飲上幾口,還不至於虛脫。他也想過以溪水為引尋找出路,但沿水走不多遠溪便急折向南,一棵橫倒而下的巨樹將之攔腰截住,躍過巨樹後,溪中便堆滿了高處落下的山石泥土,水流緩去,再往前愈發細小,漸漸消失不見,無法再為自己指路。

到刺刺發現他時,他雖不說斗志全無,卻也被消磨得差不多了,那一聲咴咴馬鳴直是有如天籟,便是再沒力氣,他也得嘶聲大呼把人叫過來。但很奇怪,他卻判斷不出馬的方向,喊了幾聲,等了一晌不復有動靜,只能繼續四面亂撞。此時忽聞說話,忙止步細聽,口中道:「能聽見!」

「我看見你了。」他聽見這個女子聲音說,「你能看見我么?」

這聲音已經清晰了許多,衛楓仿佛一下辨出了方位,轉頭去看,果真瞧見那邊有個白影。他心下大喜,待要往那面跑,卻聽那聲音道:「先別動。你左後邊有棵極高的銀杉,左前也有兩棵,一高一矮。你先向後繞過後面那棵,從另一邊向前面矮的那棵的方向走過來。」

衛楓此前雖然見了刺刺那一面,但當時並未對話,便也不識她聲音,可此時依她的指引走出這兩步,抬頭赫然已見隔了數層樹影之外的那個白衣少女的面貌,既驚且喜,差一點要拔腿奔去:「單……姑娘?」

好在他還是克制住了這般沖動,曉得眼下處境只怕還不能見什么是什么地徑直走去,便在那銀杉旁停了下來。單刺刺向他點了點頭:「我是見得有些像你——衛……衛楓公子,是吧?」

「是是是,你還記得我。」

刺刺不置可否,只問:「外面許多人在找的——就是你?應該還有一個姑娘,和你在一道么?」

衛楓此時忽清醒過來,忙搖頭:「不是,不是找我,找的姑娘是我妹妹。今日我妹妹大婚,但去往夫家路上就被人劫走,我追至此地就陷了迷陣,繞不出去——我親眼見得歹人是往這里走的,這前面別無出路,他們定還在這樹林子里,只是我……我過不去!單姑娘懂得破解這迷陣?」

刺刺早在先前就看出,這里的林木看似天然而成,實際上卻有人動過手腳,砍掉過一些,又臨時移栽過一些,輔以幾個石堆切分陰陽,就成了迷陣。若是懂得些五行八卦的竅門,這陣法其實簡單,看起來雜亂無章全無規律只因那布陣人疊了兩層——兩層並不多,而且這人用的是完全相同的陣法,只是換了下方位就疊在一起,不知是時間不太夠還是技藝不太精,顯然算不上什么精妙難破的布置,比當初遇過的金牌之牆的陣法簡易多了,她從夏琰道書里看來的那些規則和熟習八卦劍法的反應足夠用了。

但衛楓倘若對此道並無研究,單靠誤打誤撞當然是極難脫出的。她當下道:「我可以破陣,但你眼下是想要出來,還是想穿過了這迷陣,進去尋你妹妹?」

衛楓咬牙道:「我自然要尋到我妹妹!」

刺刺點點頭:「那我進來。」

倏然幾個步法變換,衛楓還未及阻止,已見刺刺便在眼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