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一個不恰當的例子，那個母巢看待他們的眼光，搞不好和他看待小羽的眼光是一樣的。

打了這么多年，終於冒出來一群能理解自己訴求的人類。搞不好火炬教會掌握的那些dna，都是清泉市的那個母巢白送給他們的！

「還有其他的記憶嗎？」將這段記憶看到了最後，赫亞一臉渴望地望向了小柒聲音傳來的方向。

「沒有了，他知道的就這么多。」小柒無奈地回答道。

聽到小柒的回答赫亞的表情不禁帶上了些許意猶末盡的失落，不過並沒有勉強它。

「難以置信……這段信息簡直顛覆了我對變種黏菌的認知，」赫亞摸了摸鼻梁，忽然興奮地看向了楚光，『「你知道嗎？我現在腦子里有一大堆新的想法……算了，和你說不清楚，我可能得閉關研究幾天。」

看著赫亞一臉躍躍欲試的表情，楚光估摸著她大概是從這段記憶中獲得了關乎自己研究領域的新的啟發。

那種專業的事情確實超出了他的知識范疇。

並沒有詳細詢問那到底是什么，楚光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

「你閉關多久都行，不過在此之前，有一件事情我得征詢一下你的意見。」

赫亞好奇地抬了下眉毛。

「什么事兒？」

楚光試著描述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讓小羽對清泉市的市容……進行一下改良。」

其實與其說是想法，倒不如說是腦洞。

剛才他在論壇上窺屏的時候發現，楊教授在慫恿落羽把剛撿來的幾百萬便宜子孫送去流水線上刷錢。

老實說，這個騷操作是楚光沒想到的，就連被慫恿的落羽自己都覺得這么搞不太現實。

畢竟真要是能這么干，別說是其他玩家的游戲體驗了，恐怕連npc的游戲體驗都得干沒了。

這個外掛還是掌握在集體的手上比較好。

「改良市容？」赫亞聽完之後愣住了，一臉迷惑地看著楚光，「這……還能怎樣改良？」

楚光耐心地解釋說道。

「目前清泉市是一片廢墟，如果能讓數以百萬計的黏菌子實體也參與到重建工作的話，原本需要上百年才能完成的工程，或許可以縮減到數年。」

他的要求並不高。

哪怕是讓清泉市的部分城區恢復到宜居以上的水平，這對聯盟來說都是大有裨益的。

而且讓小羽產生一些能看得見的社會貢獻，也可以減少那些不了解它的廢土客們對它的顧慮。

見赫亞愣了半天沒有說話，楚光又在後面補充了一句。

「當然，這只是一個還不成熟的想法……」

「唔……倒不是成熟不成熟的問題，這個主意其實聽起來不錯，只不過存在一個……」

停頓了片刻，赫亞表情微妙的繼續說道。

「根據我們的研究，蜂巢意識並沒有看起來那么萬能，很大程度上它的支配是體現在宏觀層面的。就比如西亞，它的微操能力比起它的母親是要強一些的。然而即便是那家伙，當它的子實體數量上升到一千乃至一萬以上，也很難具體地操縱每個子實體的行動。」

「所以它才嘗試了同化的模式，讓被同化的子實體保留一部分自我意識，能夠根據模湖的指令完善具體的行動。研究所的普遍觀點是，這是變

種黏菌對人類社會的學習演化出的能力。」

頓了頓她繼續說道。

「再說到小羽，它對清泉市內子實體的支配度其實是弱於被它吞噬的那個母巢的。首先它是通過聲音這一媒介傳遞信息，雖然傳播的距離和速度比起孢子這一媒介更加優秀，但信息熵肯定是有所減少。經過聲音、孢子這兩個媒介，在將信息下達到各個子實體身上，很難說那些子實體是否能理解那些復雜的命令。」

「換而言之如果它讓那些啃食者去啃人，它們肯定能聽明白，但如果想要讓它們把一件東西從一個地方搬去另一個地方，恐怕就得考驗小羽的指揮藝術了。」

聽完赫亞的解釋之後，楚光心中略微遺憾。

「這樣啊……」

見楚光露出遺憾的表情，赫亞沒忍住在後面補充了一句。

「這只是我的推測，我的推測並不一定是正確的，而且，這事兒其實你不應該問我，而是直接和小羽溝通。那家伙是天生的生物學家，它的存在本身對於我們而言便是一個不可思議的奇跡，一個孤立在我們因有認知視界之外的奇點。」

說到這兒的時候，她開了句玩笑。

「做一個形象但不恰當的比喻，我們這些研究自然奧秘的人就像魔術師，需要依靠精良的魔杖和晦澀難懂的咒語才能施展法術。」

「而它不一樣。」

「它本身就是魔法！」

……

避難所b6層。

佇立在一片澹紅色海洋中，小羽發出了一聲悠悠的輕嘆。

那澹紅色的孢衣如同海浪一樣滾動著，一圈一圈的擴散，最終與那礁石-般佇立在機房內的漆黑色機箱融為一體。

看來黏菌也有自己的煩惱。

摘下了戴在頭上的虛擬現實眼鏡，坐在機房門口的楚光將眼鏡放在了廢紙簍形狀的機器人頭頂。

察覺到了它的憂愁，楚光便沒有立刻開口說自己的事兒，而是語氣隨和的問道。「在想什么呢？」

平緩的思緒順著澹紅色的觸須傳導至機箱內的碳基半導體，被小柒解析成了人類的語言。

「我沒能說服西亞。」

這家伙其實是能說話的。

不過人類語言的信息熵太低了，它更喜歡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反正小柒會替它翻譯過來。

楚光思索了片刻，開口說道。

「你不必為它感到難過，它選擇了自己的命運，追隨它的母親將腳下的道路走到了最後。這個世界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事，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伊唔。」

小羽輕輕呢喃了一聲，心情似乎好轉了些許。

作為蘇醒之後見到的第一個人類，楚光對於它來說就像是父親母親一樣的存在，它對他的話一直很信任。

它起初並不理解這種感覺，不過在見到了西亞和那個母巢之後，多少也體會到了一點那所謂的傳承感。

就像西亞繼承了它母親的意志一樣。

它的世界觀基本是在聯盟的社會中形成，它對自我的認知除了形狀與人有所差異之外，其他地方和人幾乎沒有區別。

畢竟形狀這種東西，對於擁有無數子實體、卻只有唯一自我的它而言，是最無關緊要的東西。

這與擅長用「眼緣」和同胞劃清界限的人類是剛好相反。

片刻的沉默後，小羽忽然又開口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我是人類嗎？」

楚光想了想，如實回答。

「客觀的來講，顯然不是。」

聽到這句話，小羽的情緒路微有些失落，但很快又重新振作了

起來，繼續問道。

「怎樣才能成為人類？」

感受到了這句話中的認真與單純，楚光不禁殼爾，語氣溫和的說道。

「你不必成為人類，你就是你，你應該能感覺到，我們從未將你排除在外。」

「伊唔！」

似乎很滿意這個回答，小羽的聲音帶上了一絲喜悅，興奮地從那澹紅色的海洋中分出一只觸須，伸向楚光的肩膀想蹭蹭他的臉。

這是它表達友好的方式之一。

是從一只叫妮蔻的家伙那兒學來的。

坐在楚光肩膀上的小柒抗拒地往旁邊躲了下，不滿地發出了一聲抗議。

「意！不要把黏湖湖的東西弄我身上了！腦袋會生銹的！」

帕尹之前送給楚光的手辦，是它所有分身中最喜歡的一個了。

雖然前段時間尹伯斯那家伙上貢了一個模樣也很對它胃口、而且是一比一等身的玩偶，但那家伙和寒霜、日蝕它們一樣有自己的ai核心，它不太想用，感覺會怪怪的。

「伊唔……」

小羽委屈的叫了一聲，躲開小柒繞到了楚光另一邊的肩膀上。

兩個小家伙的關系其實一直不錯。

畢竟很多時候小柒都是充當楚光的傳話筒，而落羽下線的時候基本上也都是小柒陪著它。

看著跳到廢紙簍上的小柒，楚光哈哈笑了笑，對小羽親近的蹭蹭並不在意，反正他的動力裝甲也不用自己洗。

對於新事物的態度，楚光還是比較開明的。

畢竟從現實的角度來講，要是照搬人聯的方法就能解決問題，也用不著他來收拾這個爛攤子了。

何況換個角度想，如果他那個腦洞真能實現，小羽這家伙簡直是個行星級的環境改造神器！

以後要是碰到個充滿二氧化碳或者其他有害氣體的「差那么一點兒就到宜居黃線」的星球，完全可以在拍殖民地之前先扔個小羽下去啃一口。

跨星系的通訊應該不會比跨星系航行更困難。

它甚至無需像它的祖先「蓋亞」一樣通過孢子交流，在人類文明科技的幫助下開個麥就夠了。

從成本上來講，這肯定比常規的「大氣改造工程」要經濟劃算的多。

而它的足跡也將隨著聯盟的規隊和探索新世界的野心，踏上它的祖先未曾設想過的更廣袤的世界。

這未嘗不是一種共贏！

當然了，探索新世界對於如今的聯盟來說還太遙遠，眼下的舊世界還有一大堆麻煩等著他去處理。

看著心情不錯的小羽，楚光笑著提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伊唔！」

小羽興奮地點了點伸出的觸須，問都沒問便一口答應了下來。

楚光開了句玩笑。

「你都不問問是什么嗎？

那填滿機房的澹紅色孢衣如水草一般輕輕的晃動著，耿直的就像一眼能望穿湖底的湖水。

「我相信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