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從那敞開艙門走下來的老朋友，楚光同樣面帶笑容的伸出了右手。

「幸會！李先生，真是好久不見了！」

此刻站在他面前這位，正是來自理想集團建設部的經理李長空。

作為當初企業援助聯盟派遣至曙光城的代表之一，自從落霞行省的戰爭結束以後，楚光已經有段時間沒有見過他了。

很長一段時間以來，理事會與聯盟之間的外事交流，都是由綜合管理部的工作人員以及海外事業部的易川負責。

這次李長空來訪南部海域，代表的並非是企業理事會，而是企業五大集團中最古老的「基建之王」——理想集團。

當年理想城的基礎設施，正是由理想集團一手打造。至於轉型做物業和運維，那都是理想城完工以後的事情了。

至於李長空此行來訪的目的，自然是為了實地考察聯盟在黏共體會議上提出的「無軌道太空電梯」項目。

維持理想城的運營需要耗費大量的能量，而這項工作恰好屬於理想集團的業務范疇。

如果能夠重新打開地表到外層空間的穩定航道，甚至是恢復已經停運兩個世紀的地月航班，無疑能夠從根本上解決理想城未來可能面臨的能源枯竭的隱患。

也正是因此，從聯盟提出這個計劃開始，理想集團便展現了超乎尋常的興趣。

當聽聞聯盟已經聯手南海聯盟在南部海域展開選址工作的時候，理想集團的董事長立刻向聯盟駐理想城大使書宇發去了前往南部海域實地考察的申請。

見理想城的土豪對自己的計劃如此感興趣，楚光自然是喜聞樂見，立刻讓書宇那邊批准了他們的申請，甚至親自坐在海螺號潛母上去迎接了他。

站在那堅固的鋼鐵甲板上，李長空環視了一眼四周，詫異的雙眼中一半是震驚，一半是欣賞。

難以置信。

那個曾經破破爛爛、除了希望什么也沒有的聚居地，如今卻完成了如此不可思議的工程！

理想城雖然坐落在海岸線上，並且也有在開發海洋里的資源，但在造船技術上卻並不突出，至少遠不如他們的航空裝備那般出彩。

會出現這樣的情況其實也不難理解。

畢竟在繁榮紀元，人聯的發展重心不斷向外層空間轉移，地表的物流以及制造業也都在或多或少地朝著太空電梯附近的四大工業區移動。

在這種大趨勢下，軌道運輸以及航空運輸的市場份額迎來了高增長，而海運事實上是呈現停滯甚至是萎縮態勢的。

再加上人聯為保護海洋生態環境而對海洋資源采取的限制開發策略，因此在繁榮紀元的一個多世紀里，人類文明的航海技術事實上並沒有什么特別大的發展，整個行業的生態基本維持在繁榮紀元早期時的樣貌。

就算一些船舶在材料和動力源上有所進步，也大多是在其他高增長行業的帶動下，被牽著鼻子被動的往前走的。

理想城在很大程度上繼承了人聯時代的屬性，雖然倒不至於迂腐的延續人聯時代的環保政策，但對海洋裝備的投資卻遠低於其他領域。

至少五大集團中，沒有一個是把海洋工程以及航海裝備制造當做是主營業務的。

也正是因此，李長空的心中才會如此震撼。

雖然在楚光看來，「霸王」運輸機的戰略意義比「海螺號」潛母大多了，但在李長空眼中卻是截然相反。

這玩意兒可比聯盟的飛機驚人多了！

「真是令人驚訝……能潛水的移動機場，這是你們設計出來的嗎？」

看著李長空大驚小怪的樣子，楚光哈哈笑了笑說道。

「不敢當，准確的來說，是我們和南海聯盟的人民共同完成的作品。」

想想真是令人感慨。

曾幾何時，他在看到企業的開拓者號時也是這般大驚小怪的表情。

如今雙方卻互換了立場，反倒是聯盟的制造業讓企業大開眼界了。

「太不可思議了……」

看腳下平整的甲板，又看了看那座高大的艦橋，李長空還是一副平靜不下來的表情，百思不得其解地看著楚光問道。

「我們的船在海上飄幾個月就會長藤壺和生蚝，你們是怎么做到不讓那玩意兒爬到甲板上的？」

這本來也不是什么值得隱瞞的秘密，楚光用閑聊的口吻說道。

「心靈干涉裝置不僅僅可以用來驅趕異種，對一些比較棘手的貝類生物也是有效的。」

李長空臉上露出恍然的表情。

「原來如此。」

雖然他不是專業人士，但這個另辟蹊徑的辦法確實有點東西。

「更不可思議的還在後面呢，」楚光淡淡笑了笑，繼續說道，「跟我來吧，我帶你去船艙里看看。」

說著他便走在了前面，和身旁的近衛們一道，帶著李長空一行人走去了艦橋的方向。

船艙的入口就在艦橋的下方，一行人站上了升降梯，伴隨著一陣輕微的動靜，很快下降到了潛艇的內部。

只見那寬闊的空間內，呈縱列停著二十多架聯盟的艦載機。

其中有蝰蛇這樣的垂直起降運輸機，也有「閃電」、「雷霆」這類固定翼飛機，甚至還有從理想城進口的「雲蜓」撲翼機。

電磁彈射的導軌直連著前端向上翹起的艙門，一條筆直的主干導軌與多條連接著固定翼艦載機的支干導軌相連。

一旦發生戰斗，海螺號潛母便可以在上浮之後立刻將儲存在艙內的航空裝備全部投射升空，在極短時間內形成一支空中攻擊編隊，並且利用外層的甲板跑道為陸基航空隊提供中轉的跳板。

除了那些航空裝備之外，潛母內的彈葯儲備同樣令人印象深刻。

只見在那導軌旁邊的導彈架上，一枚枚型號不同的導彈塞的是滿滿當當。

光從數量來看，以這艘潛母當前的彈葯儲備，滿足三場戰役的消耗都綽綽有余！

並且不只是如此，在那寬敞空間的穹頂夾層，還有一台台折疊的「帝王蟹」兩棲工程裝甲枕戈以待著。

平時不用時，它們便安靜地待在充電樁上掛機。

一旦有部署命令下達，它們立刻便能通過固定在導軌上的機械臂吊裝放置在內層甲板上，並藉由特殊的緩沖通道出艙作戰。

從進入船艙的那一刻開始，李長空心中便是震撼不已。

這簡直就是一座移動的海上要塞！

而且還是能隨時下潛的那種！

不過，楚光要帶他參觀的並不是聯盟的武德有多充沛，而是另一樣東西，於是便拉著依依不舍的他徑直走去了位於潛艇最前端的觀察艙。

在前往觀察艙的路上，李長空似乎終於想起來自己是為何事而來的這里，看向走在一旁的楚光問道。

「說起來，你們的選址工作進行的怎么樣了？還順利嗎？」

楚光笑著說道。

「選址那是上個星期的事情了，現在已經進入實驗論證階段了。」

李長空一臉意外地看著他，詫異道。

「選址都完成了？這么快？」

他原本以為聯盟會等到黏共體大會上的討論有了結果，至少拉到些投資再開始下一個階段的工作，卻沒想到項目已經推進到了實驗論證的階段。

這效率也是沒誰了！

一點也不意外李長空的驚訝，楚光在觀察艙的門口停下了腳步，朝著寬闊的全景窗外望了一眼繼續說道。

「我們認為無軌道電梯這種沒有先例的事情是討論不出結果的，能不能行只能試一試才知道。」

無論最終是否能獲得黏共體的支持，聯盟都會按計劃推進項目。

不僅僅是因為「天人」的威脅，更是因為人類文明的未來在那里。

光繼承人聯的遺產是不足以走出廢土的。

想要真正的結束廢土紀元，讓文明的火種繼續燃燒下去，聯盟必須得面對人聯時代遺留下來的種種問題。

重建太空電梯只是他計劃中的一環，並且再沒有比現在更適合做這件事情的時機了。

當然了，雖說無論有沒有人支持他都會繼續做下去，但如果能拉到一些「投資」那自然是好的。

畢竟這種世紀性的工程，無論是從政治的角度出發，還是從集思廣益的角度出發，能夠集中的力量越多，最終成功的概率也能更高一些。

收起了心中的驚訝，李長空定了定神，看著楚光繼續問道。

「我認同你的觀點。不過……從實際的角度出發，你們打算如何解決漂浮在軌道上的垃圾呢？那可是天文數字級別的殘骸，解決不了這個麻煩，別說是太空電梯，就是想發射航天器上去都是個問題。」

企業並不是沒有嘗試過發射航天器到外層空間，但基本上越過近地軌道之後就成為了垃圾的一部分。

僅僅是垃圾倒也罷了。

軌道上還有超長待機的自動化防衛設備巡航，能夠對外來的侵入者進行識別。

雖然企業破解了其中少數的軌道武器，但在那天文數字級別的殘骸面前仍然是滄海一粟。

相比起「無軌道電梯」的設想能否實現，他反而更關心這個更現實的問題。

對於李長空的疑問沒有感到意外，楚光對答如流地說道。

「你說的這個問題我們已經考慮過了，我們正在考慮利用『重力井』清除軌道上的垃圾。」

「重力井？」李長空輕輕皺了下眉頭，臉上露出困惑的表情。

楚光繼續說道。

「我說的這個重力井指的並不是自然界的重力井，而是人工重力井，簡單的來說就是利用引力子cào縱技術干擾地球本身的引力場，在特定的區域制造一個向下凹陷的『井』狀引力子通道，引導移動到該區域的軌道垃圾主動墜落到我們指定的區域。」

李長空懵bī地盯著楚光，好半天才開口說道。

「這種事情能辦到嗎？」

他簡直聞所未聞！

楚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說道。

「我們其實也是在設想階段，就和『無軌道電梯』一樣，至於具體的實現恐怕還有不小的難度。畢竟我們所掌握的引力子相關技術太有限了，唯一的一台『原型機』還是從軍團那兒繳獲來的。」

引力子相關技術即使是在繁榮紀元也屬於較為前沿的技術，不過其應用場景卻一點兒不少。

比如最經典的ftl引擎，大質量天體之間的超空間航道，以及反重力技術乃至偏導護盾技術等等，事實上都是通過對引力子的cào縱來實現的。

聯盟目前的制造業水平雖然在b7層那台制造中心的幫助下上升到了一個新的台階，但僅僅也只是達到了能夠制作出偏導護盾的程度，想要復刻鋼鐵之心號上的「護衛艦核心」都尚且有一定的難度，更別說干擾大天體引力場這種堪比「禁咒級魔法」的黑科技了。

老實說，當科考團的專家們和他提出這種設想的時候，他都不禁懷疑那專家的腦袋是不是壞掉了。

在此之前，楚光其實是比較傾向於論壇上的腦洞——

即，發射n個火箭到近地軌道，扔一些大網到天上飄著，就像放風箏一樣，能網到多少是多少。隔段時間再射個火箭上去把東西撈回來，就這樣一點兒一點兒地把垃圾往地上運。

科考團的專家給出的辦法雖然聽起來比這種愚公移山的辦法方便一些，但理論的部分對他來說太難懂了。

不過遲疑歸遲疑，楚光最終還是沒有犯外行指揮內行的錯誤，把論證交給了科考團的專家們去做。

目前殷方給出的初步意見是「技術存在實現的可行性，但實現的難度恐怕不小」，總歸沒有直接否決這種可能性。